xhijnjb 发表于 2018-6-1 15:29

看哭无数人的《卖米》是真实的经历吗?


  原标题:看哭无数人的《卖米》是真实的经历吗?记者实地寻访背后的故事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起来了:‘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
  据微信公众号"半月谈"6月1日消息,这是作文《卖米》的开头。最近,无数人转载这篇文章,并为之深深感动。作者"飞花"实名张培祥,1979年出生于湖南醴陵,1997年考上北大,求学期间写下此文。2003年,正在北大攻读研究生的她,因罹患白血病逝世。
  5月31日,记者来到"飞花"故乡,专访了她的亲人和师长,寻找"飞花"的踪影,追寻《卖米》背后的故事。
  "姐姐说,要停学不如她来停"
  "我很多方面,都是沿着姐姐的道路在走,当然我是个‘山寨版’的,没有姐姐那么出色。"今年34岁的张毅是张培祥的弟弟,《卖米》中的"毅宝",当过农村小学校长,现在是醴陵市一名公职人员。他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写诗,尤其是古体诗。
  记者: 《卖米》是真实的经历吗?
  张毅: 文章里百分之八九十是真实的经历。事情大概发生在1993到1995年之间。那一年父亲生病,需要送到医院治疗,但那时候家里很穷,没有钱,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家里的农作物送到集市去卖。
  当时上小学的我就跟姐姐说,要不就让我停一年学,把省下来的钱给父亲治疗。姐姐说,要停学不如她来停,她在城里读一年初中花费更多。我说,那不行,姐姐成绩比较好,"你可能更有出息,要停就停我。"



  ↑张培祥全家福,后排右一为初中时期的张培祥。(张毅供图)
  记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姐姐生病了?
  张毅: 高考之前,我们全家人都不知道。2003年正好是我高考那一年,姐姐怕影响我高考,所以她生病的事一直瞒着我。等我高考完了,我父亲来接我,我才知道这个事情。我们就买了三张去北京的车票。
  父母陪伴她走完了最后一程。我陪伴了姐姐一段时间,然后回来填大学志愿、报到。我还记得回来之前,跟姐姐有个约定,等我大学报到之后,她就去做骨髓移植手术。当时姐姐还送我出来,跟我相互鼓励,没想到那竟成了永别。
  记者: 姐姐对你有什么样的影响?
  张毅: 姐姐勤劳、善良、朴实、孝顺,这几点都影响了我。
  她喜欢文学创作,我大学学的也是中文,这些年陆陆续续写文章,每年都写怀念姐姐的诗歌。《天使的微笑》是我刚读大学那一年写给我姐姐的。还有一首七律《春城夜雨寄亡姐飞花》。到去年4月为止,我一共写了305首诗,我自己戏称已经做到了"诗三百"。
  记者:你父母现在身体怎么样?平常在家也会提到你姐姐吗?
  张毅: 我爸妈身体还可以。一般我们都不太提及这个话题,但是心里面肯定会经常想念,有时候午夜梦回,会想到小时候姐姐带我的一些事。
  按姐姐的遗愿,骨灰一半留在了北京,一半回了老家。我们每年清明都去看她。父亲给她建了一个怀念亭。
  是他"拦截"考场,改变了"飞花"的命运
  "记得当年我考上北大的时候,也算是全校一大新闻吧。说起来老校长罗定中老师是功不可没,因为我家境不好,我父母想让我考中专,正是罗校长带头亲自到考场拦截我,并许诺说高中三年学杂费全免,于是我才上了高中。"张培祥在给醴陵四中60周年校庆的一篇文章中写道。



  ↑记者于2018年5月31日拍摄的湖南省醴陵第四中学。新华社记者袁汝婷摄
  在醴陵,记者见到了时任醴陵四中校长、今年80岁的罗定中老人。
  记者: 张培祥对您很感恩,当年"拦截"考场的情形还记得吗?
  罗定中: 她是1993年从乡下的中学转学到醴陵四中读初二下半学期。这个孩子确实是个人才。1994年中考时她已经在中专的考场了,我让老师把张培祥从中专的考场叫出来,张培祥一边哭一边跟爸爸说,"我还是听罗校长的,我要考高中,我不考中专了。"
  她流着泪参加了第一门语文考试,这是她考的最差的一门,满分120分,她考了110分。中考总计满分740分,她考了727分。
  我为什么这么做?教师就应该为学生好,希望学生成才,就是这么简单。如果对学生没有爱心,那就不配当老师。



  ↑时任醴陵四中校长罗定中回忆张培祥求学时的艰辛、坚强,动容落泪。新华社记者袁汝婷摄
  "我跟每一届学生都会讲她的故事"
  汤金怀今年54岁,从教31年,是张培祥在醴陵四中读高一、高二期间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张培祥高一、高二时期的班主任汤金怀老师。新华社记者段羡菊摄
  记者: 张培祥当年读书时,给您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汤金怀: 她记忆力特别好,喜欢看小说,喜欢看古典名著、世界名著,很厚一本的书两三天就可以看完,真的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是她从不上课时看,听课很专注。她最大的优点是专注,认定一件事就要做好。
  她成绩特别好,高一高二九门功课,她曾经总分比第二名高出100分左右。语文老师说,她每一篇作文都可以当成范文来读。她是我们学校第一个考上北大的,是当年株洲市文科状元。
  记者: 她高中毕业后,还有联系您吗?
  汤金怀:经常联系,逢年过节会给我寄贺卡、明信片,回家过春节也会来看我。2003年春节之后,她返校之前在我家吃饭,然后我送她去火车站。那时候就觉得她脸色比较苍白,后来她就查出了白血病,当年就去世了。送她去火车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听到她去世的消息,觉得很意外,也非常可惜。她在大学就做了很多事情,已经很了不起了。我跟每一届学生都会讲她的故事。



  ↑张培祥寄给汤金怀老师的贺卡。(汤金怀供图)
  如何让现在的孩子体会艰辛、磨炼成长?
  在"飞花"就读过的醴陵四中,学生们正在紧张地备战高考。曾祥平今年50岁,现任醴陵四中校长。
  记者: 您读过《卖米》吗?
  曾祥平: 这篇文章,我最近又在朋友圈重新读了一遍。它没有华丽的辞藻,文字很淳朴;我跟张培祥尽管年纪差了10多岁,但我也来自农村非常贫苦的家庭,所以我感同身受。
  记者: 现在学校里还有像当年的张培祥那样的贫困孩子吗?
  曾祥平: 学校一共有2947个学生,来自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学生有179个。现在,国家的扶贫力度很大,他们不但学杂费全免,而且每个学期有1500块钱生活补助,还是能够解决在学校大部分的生活费用。学校老师对口联系这些孩子,我自己也对口联系了两位,到他们家里开展家访。
  对没有建档立卡的贫困学生,社会爱心人士也有助学,醴陵市政府部门也发起了"金秋助学"活动,学校也尽可能为他们免去学杂费。
  记者: 《卖米》的艰苦经历,磨炼了像张培祥这样的孩子。现在农村条件越来越好,怎样让现在的孩子体会艰辛,磨炼成长?
  曾祥平: 确实,现在的小孩要体会艰辛,比过去更难一些,但还是有一些方法。我们策划过"晒晒我的爸爸妈妈"班会活动,让孩子把父母劳作的镜头和片段分享出来。用这种方式来激发他们的感恩之心,引导他们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和生活。
  作品原文: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起来了:
  "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
  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看窗外,日头还没出来呢。
  我实在太困,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驱散了我的睡意。
  我坐起来,穿好衣服,开始铺床。
  "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赶场好不好?你买冰棍给我吃!"
  弟弟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跑到我房里来。
  "毅宝,你不能去,你留在家里放水。"
  隔壁传来父亲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
  弟弟有些不情愿地冲隔壁说:
  "爹,天气这么热,你自己昨天才中了暑,今天又叫我去,就不怕我也中暑!"
  "人怕热,庄稼不怕?"
  "都不去放水,地都干了,禾苗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父亲一动气,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弟弟冲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到父亲房里去了。
  只听见父亲开始叮嘱他怎么放水,去哪个塘里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几个地方要格外留神别人来截水,等等。
  吃过饭,弟弟就找着父亲常用的那把锄头出去了。
  我和母亲开始往谷箩里装米,装完后先称了一下,一担八十多斤,一担六十多斤。
  我说:"妈,我挑重的那担吧。"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还是我来。"
  母亲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我挑起那担轻的,跟着母亲出了门。
  "路上小心点!咱们家的米好,别便宜卖了!"父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嘱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
  母亲艰难地把头从扁担旁边扭过来,吩咐道,"饭菜在锅里,中午你叫毅宝热一下吃!"
  赶场的地方离我家大约有四里路,我和母亲挑着米,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到。
  场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们赶紧找了一块空地,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放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扁担上,拿草帽扇着。
  一大早就这么热,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担心起来。
  他去放水,是要在外头晒上一整天的。
  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场上有许多人卖米,莫非他们都等着用钱?
  场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人家也是种田的,谁会来买米呢?
  我问母亲,母亲说:"有专门的米贩子会来收米的。他们开了车到乡下来赶场,收了米,拉到城里去卖,能挣好些哩。"
  我说:"凭什么都给他们挣?我们也拉到城里去卖好了!"其实自己也知道不过是气话。
  果然,母亲说:"咱们这么一点米,又没车,真弄到城里去卖,挣的钱还不够路费呢!早先你爹身体好的时候,自己挑着一百来斤米进城去卖,隔几天去一趟,倒比较划算一点。"
  我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
  从家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着去,该多么辛苦!就为了多挣那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多不值啊!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除了种地,也没别的收入,不卖米,拿什么钱供我和弟弟上学?
  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
  看看旁边的母亲,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红肿。
  "妈,你喝点水。"
  我把水壶递过去,拿草帽替她扇着。
  米贩子们终于开着车来了。
  他们四处看着卖米的人,走过去仔细看米的成色,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上一把米细看。
  "一块零五。"
  米贩子开价了。
  卖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讨价还价。
  "不还价,一口价,爱卖不卖!"
  米贩子态度很强硬,毕竟,满场都是卖米的人,只有他们是买家,不趁机压价,更待何时?
  母亲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说:"一块零五?也太便宜了。上场还卖到一块一呢。"
  正说着,有个米贩子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他把手插进大米里,抓了一把出来,迎着阳光细看着。
  "这米好咧!又白又匀净,又筛得干净,一点沙子也没有!"母亲堆着笑,语气里有几分自豪。
  的确,我家的米比场上哪个人卖的米都要好。
  那人点了点头,说:"米是好米,不过这几天城里跌价,再好的米也卖不出好价钱来。一块零五,卖不卖?"
  母亲摇摇头:"这也太便宜了吧?上场还卖一块一呢。再说,你是识货的,一分钱一分货,我这米肯定好过别家的!"
  那人又看了看米,犹豫了一下,说:"本来都是一口价,不许还的,看你们家米好,我加点,一块零八,怎么样?"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们家这米,少说也要卖到一块一。你再加点?"
  那人冷笑一声,说:"今天肯定卖不出一块一的行情,我出一块零八你不卖,等会散场的时候你一块零五都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我们再担回家!"那人的态度激恼了母亲。
  "那你就等着担回家吧。"那人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走了。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算着:一块零八到一块一,每斤才差两分钱。
  这里一共150斤米,总共也就三块钱的事情,路这么远,何必再挑回去呢?我的肩膀还在痛呢。
  我轻轻对母亲说:"妈,一块零八就一块零八吧,反正也就三块钱的事。再说,还等着钱给爹买药呢。"
  "那哪行?"母亲似乎有些生气了,"三块钱不是钱?再说了,也不光是几块钱的事,做生意也得讲点良心,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米,质量也好,哪能这么贱卖了?"
  我不敢再说话。
  我知道种田有多么累。
  光说夏天放水,不就把爹累得病倒了?
  弟弟也才十一二岁的毛孩子,还不得找着锄头去放水。
  毕竟,这是一家人的生计啊!
  又有几个米贩子过来了,他们也都只出一块零五。
  有一两个出到一块零八,也不肯再加。
  母亲仍然不肯卖。
  看看人渐渐少了,我有些着急了。
  母亲一定也很心急吧,我想。
  "妈,你去那边树下凉快一下吧!"我说。
  母亲一边擦汗,一边摇头:"不行。我走开了,来人买米怎么办?你又不会还价!"
  我有些惭愧,"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在学校里功课好,但这些事情上就比母亲差远了。
  又有好些人来买米,因为我家的米实在是好,大家都过来看,但谁也不肯出到一块一。
  看看日头到头顶上了,我觉得肚子饿了,便拿出带来的饭菜和母亲一起吃起来。
  母亲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我知道她是担心米卖不出去,心里着急。
  母亲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卖得掉卖不掉呢。"
  我趁机说:"不然就便宜点卖好了。"
  母亲说:"我心里有数。"
  下午人更少了,日头又毒,谁愿意在场上晒着呢。
  看看母亲,衣服都粘在背上了,黝黑的脸上也透出晒红的印迹来。
  "妈,我替你看着,你去溪里泡泡去。"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有风湿,不能在凉水里泡。你怕热,去那边树底下躲躲好了。"
  "不用,我不怕晒。"
  "那你去买根冰棍吃好了。"
  母亲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零钱来。
  我最喜欢吃冰棍了,尤其是那种叫"葡萄冰"的最好吃,也不贵,两毛钱一根。
  但我今天突然不想吃了:"妈,我不吃,喝水就行。"
  最热的时候也过去了,转眼快散场了。
  卖杂货的小贩开始降价甩卖,卖菜,卖西瓜的也都吆喝着:"散场了,便宜卖了!"
  我四处看看,场上已经没有几个卖米的了,大部分人已经卖完回去了。
  母亲也着急起来,一着急,汗就出得越多了。
  终于有个米贩子过来了:"这米卖不卖?一块零五,不讲价!"
  母亲说:"你看我这米,多好!上场还卖一块一呢……"
  不等母亲说完,那人就不耐烦地说:"行情不同了!想卖一块一,你就等着往回担吧!"
  奇怪的是,母亲没有生气,反而堆着笑说:"那,一块零八,你要不要?"
  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价钱,不是开场的时候也难得卖出去,现在都散场了,谁买?做梦吧!"
  母亲的脸一下子白了,动着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我忍不住插嘴了:"不买就不买,谁稀罕?不买你就别站在这里挡道!"
  "哟,大妹子,你别这么大火气。"
  那人冷笑着说,"留着点气力等会把米担回去吧!"
  等那人走了,我忍不住埋怨母亲:"开场的时候人家出一块零八你不卖,这会好了,人家还不愿意买了!"
  母亲似乎有些惭愧,但并不肯认错:"本来嘛,一分钱一分货,米是好米,哪能贱卖了?出门的时候你爹不还叮嘱叫卖个好价钱?"
  "你还说爹呢!他病在家里,指着这米换钱买药治病!人要紧还是钱要紧?"
  母亲似乎没有话说了,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一会儿人家出一块零五也卖了吧。"
  可是再没有人来买米了,米贩子把买来的米装上车,开走了。
  散场了,我和母亲晒了一天,一粒米也没卖出去。
  "妈,走吧,回去吧,别愣在那儿了。"
  我收拾好毛巾、水壶、饭盒,催促道。
  母亲迟疑着,终于起了身。
  "妈,我来挑重的。"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
  不等母亲说完,我已经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母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起那担轻的跟在我后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肩上的担子好沉,我只觉得压着一座山似的。
  突然脚下一滑,我差点摔倒。
  我赶紧把剩下的力气都用到腿上,好容易站稳了,但肩上的担子还是倾斜了一下,洒了好多米出来。
  "啊,怎么搞的?"母亲也放下担子走过来,嘴里说,"我叫你不要挑这么重的,你偏不听,这不是洒了。多可惜!真是败家精!"
  败家精是母亲的口头禅,我和弟弟干了什么坏事她总是这么数落我们。
  但今天我觉得格外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家去拿个簸箕来把地上的米扫进去。浪费了多可惜!拿回去可以喂鸡呢!"母亲也不问我扭伤没有,只顾心疼洒了的米。
  我知道母亲的脾气,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也心疼我,嘴里却非要骂我几句。
  想到这些,我也不委屈了。
  "妈,你回去还要来回走个六七里路呢,时候也不早了。"我说。
  "那地上的米怎么办?"
  我灵机一动,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装在这里面好了。"
  母亲笑了:"还是你脑子活,学生妹子,机灵。"
  说着,我们便蹲下身子,用手把洒落在地上的米捧起来,放在草帽里,然后把草帽顶朝下放在谷箩里,便挑着米继续往家赶。
  回到家里,弟弟已经回来了,母亲便忙着做晚饭,我跟父亲报告卖米的经过。
  父亲听了,也没抱怨母亲,只说:"那些米贩子也太黑了,城里都卖一块五呢,把价压这么低!这么挣庄稼人的血汗钱,太没良心了!"
  我说:"爹,也没给你买药,怎么办?"
  父亲说:"我本来就说不必买药的嘛,过两天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晚上,父亲咳嗽得更厉害了。
  母亲对我说:"琼宝,明天是转步的场,咱们辛苦一点,把米挑到那边场上去卖了,好给你爹买药。"
  "转步?那多远,十几里路呢!"我想到那漫长的山路,不由有些发怵。
  "明天你们少担点米去。每人担50斤就够了。"父亲说。
  "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我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
  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有点想哭。
  我想,别让母亲看见了,要哭就躲到被子里哭去吧。
  可我实在太累啦,头刚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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