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情与色
一个的哥的见闻我毕业以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单位,曾经有段时间闲呆在家里。一个开出租车的中学同学知道我有驾照,邀请我给他当夜班司机。97年秋冬季节,在经过简单的培训后,我开始了短暂的夜班的哥生涯。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游移于兰州的黑夜里,见识着原本几乎一无所知的人和事。很多时候,那些乘客和他们雇佣我展开的短暂车程,让坐在夏利车局促驾驶座上的我,感觉就像置身于一座舞台之下,或是坐在一个屏幕旁,看着一出出或真或假、或长或短、或深或浅、或喜或悲的戏剧。快10年过去了,我把记忆中的一些见闻写下来,与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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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一)
有天晚上11点多,街上人气冷落。我开着甘A12668红色夏利在安宁一带扫街,想着看能不能拉上夜里进城的人。自西向东快到师大小北门附近时,看到路边树影里站着一个胖乎乎的人,好像在等车。快到跟前时,才发现那是紧紧抱着的一男一女,正在热吻,见有空车过来,那个男人腾出手来招了一下,于是我把车停在离他们2、3米远的路边,有点脸红心跳地等着他们。俩人很沉醉、很痴迷地又腻了片刻才松开嘴,男人拉开后车门,用手垫住门框,穿着红色呢绒大衣的女人闪身坐了进来。隔着窗户,俩人又是飞吻,又是挥别,我的车发动了,女人才朝着我说:师傅,到二热。我心里窃喜,终于逮到一个大活,粗略估计这一趟下来,打表至少30块钱。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女人坐在后排喘匀了气,便从坤包里掏出一个小化妆盒,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涂起了口红。她大约27、8岁,皮肤很白,长发披肩,眉眼倒还周正,看上去像个知识分子,特别是涂了口红对着镜子抿嘴的那一刻,颇显出几分姿色来。我偷偷观察她的时候,她正专心致志地补妆,没发现我探寻的目光,也不跟我说话。于是,我一边猜测着她的职业、与刚才那男人的关系、去二热的目的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边驾车前行。
车刚过七里河黄河大桥不远,我就听到后排传来电话铃声。只见她放下手中的化妆盒,拿出一个黑色的MOTO168(翻盖模拟机,基本上是兰州市手机最早的普及版本),望着窗外,送去一种很甜腻的声音:
喂?啊!老公!你还没睡呢?……
我在车上呢……啥车?出租车呗!这么晚了只有打的回了……这哪儿?奥,到西站了……
我也不想这么晚啊,没办法呀!……
不是跟你说了吗,XXX的小孩过生日,把我们几个同事都请了……他家吃的,吃完他们又要接着玩牌,我说我先回,他们死活不让我回嘛,我又不能窝他们的面子,都是一个单位的……
好了,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别接我了,这么冷的天,冻感冒了怎么办?!……
那好吧,我估计再有15分钟左右你下楼就差不多……好,你多穿点啊……
好,白白……
听了她的通话,我有点纳闷——老公?如果打电话的是她老公,那么刚才送她上车的人又是谁呢?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关系很亲密的啊,原来不是夫妻,也不是恋人?那是什么?我的天呐,没看出来这个斯文秀气的女人竟然撒起谎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车子继续前行。也许是尴尬,也许是不屑,也许是还沉浸在刚才路边吻别的甜蜜回味中,那女人挂了电话以后依然和我只字不说,沉默地望着窗外。车到定西南路了,她才告诉我一个小区名。快开到那里时,只见一个男人裹着大衣站在路口,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黑乎乎的面部和一个或明或暗的烟头。“到了!师傅,就这”……
我打开顶灯,接过女人给的50元钱,低头给她找零。那个男人拉开车门,我听到一声温柔的呼唤:“老公!对不起啊,让你这么晚了还要受冻,辛苦了!”……
女人拿着找好的零钱下了车,就被男人搂住,裹大衣里,两人依偎着,一起向小路的深处走去。我摇摇头,咧嘴笑一下,目送他们亲密无间的背影逐渐消失,才扳起空车灯,发动车子,重新潜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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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二)
那天晚上7点多,我在雁滩某居民楼下拉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去双城门维多士亚酒城。
说实话如果一男一女上车,我一般先观察女的,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好色的表现。那女的大概24、5岁,妆画得比较浓,特别是眼影,给人感觉像是被打青了,还有口红和唇线,都比较夸张,除此之外,五官轮廓还好,只是眼睛大到有点突出。那男的看上去比她还要年轻一点,刚刚20出头的样子,“甲”字型脸,肤色白皙,眉毛很浓,眼睛却不大,带点慵懒的神情。
他和她上车以后就拥坐在后座,很缠绵的样子。听那女的说话,带有点外地口音,但不是很明显,而那男的,则是一口修正过的京兰腔。他俩谈话的内容很杂,从某商场打折的衣服,到某人欠了某人的钱,再到天气如何如何,听得我慢慢失去了兴趣。只是偶尔从后视镜瞥一眼,看到那女的几乎一直是一只手抓住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另一只手不停地抚摸他英俊的脸庞,他们说话时互相看着对方的样子,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快到的时候,我听见她对他说:亲爱的,你乖乖回家啊,不许乱跑,在家等我,我下班就回来。
他回答说: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把你送下就回。
到了维多士亚门口的路边,我把车停下,计价器显示12块多钱,那女的拿出50块钱递给我,对我说:师傅,麻烦你把他送到我们上车的地方……你可不要中间拐弯儿啊!剩下的钱你给他就行。
我笑笑说:行嘞!
他和她紧握了下手,她就下车了,但没有马上转身,而是站在路边看我的车,好像在记我的车号。我心想,我又不可能把你男人拐骗到哪儿去,你记我车号干吗!真是吃饱了撑的。
我开着车右转上了中山路,准备下到南滨河路回雁滩。那男的从后窗户向外找了招手,转过身来,拍拍我肩膀,说了声:兄弟,开慢些!
然后他拿出手机(还是MOTO168),呼了一个BB机号,留言是:速回电话,复本机。我把车开慢了些,沿着中山路往北走,快到铁桥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喂,丽丽啊,你在哪儿呢?……那你下楼吧,我打的车,现在就往过走……铁桥呢,估计快,几分钟就到了……唉!师傅,往白银路走……我也想你老,骗你不是人……呒我忙地很呐,有撒办法尼!……蹦迪嘛!你说到哪儿?……维多士亚就算了,这阵子肯定人满了……价见了面再说,你先出来吧……好,白白。
听他好像不是回原来的地方,我有点犹豫,因为答应了刚才那女的要送他回去。接完电话的,却一下子兴奋起来,对我说:从永昌路走,到市政大坡。我想,我毕竟只是个拉车的,没有义务替谁监督自己的男人回不回家,他回不回跟我有啥关系呢?管他的!于是,我又一次右拐,向他要求的地方开去。
后来,我见到了电话里的“丽丽”,跟他年龄相仿的一个姑娘,穿着白色羽绒服和黑色紧身裤,站在一个电话亭旁边等他。他等我找 这个世界,灯红酒绿痴男怨女,多着去了 四个字:乱七八糟.:lol 找清钱,下了车,毫不犹豫地向她跑去。
那天晚上快午夜的时候,我开着车去了一趟维多士亚的门口,那里等活的车很多。我从那里经过,只看到一片霓虹灯在妖艳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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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说起来其实挺无聊的。
那天夜里快12点了,我开着车在街上转悠。需要说明的是,那时候的油价不像现在这么贵,所以在夜间,特别是深夜,除了少数人在自己熟悉的娱乐场所或者宾馆酒店门口“趴活”,兰州的的哥们很多都愿意开着空车在街上慢慢走,扫那些散客。
我把一个乘客拉到吴家园后,从滨河路一直向东,但是没扫到客人,就从中山桥路口右拐,准备往白银路、民主路一带走。上了中山路,我就发现前边不远处路边停了2、3辆出租车,有面的,有夏利,就在过了桥门大厦约30米的地方。此时这条白天车水马龙的路上冷冷清清,不复高峰期时的热闹,路面显得很宽敞。
那时候还没开心100呢,桥门大厦到了深夜基本上没什么客源,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难道有活儿?我慢慢开过去,发现那几辆车上的的哥都在看着前边,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在欣赏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的好奇心也上来了,把车停在最前边的一辆小面旁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前面的动静。
后来我看明白了,前边的机动车道上,有一男一女在撕扯。
他俩年龄都不很大,26、7岁的样子,男人穿着一件黑皮茄克(原谅我的描述贫乏,不过那时候黑皮茄克的确是很多兰州男人的标准冬装,就连我也穿着一件),女人穿着个暗红色的棉夹克,半高的高跟鞋。从外表和气质上判断,俩人都是进城打了几年工的农村青年。
我到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撕扯可能开始了不久。只见那姑娘嘴里好像在哭骂着什么,同时不断变换着手型,频频向小伙子发起进攻,要么是掌掴,要么是拳捣,进攻目标分别指向小伙儿的脸和头。从出手的套路来看,完全没有受过专业搏击训练,完全是野路子,所以尽管她胳膊挥舞得挺夸张,也没给小伙儿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而那小伙儿也没完全被动挨打,他伸出两只手,努力去抓姑娘的手,不让它们落到实处,姑娘一边要挣脱对方的束缚,一边又要进攻,渐渐开始显得狼狈,绾着的头发也一缕一缕地散开。
我扭头看看旁边开黄蛋蛋的那位,正趴在方向盘上,饶有兴味、目不转睛地看前边的搏击,再往后瞧,后边夏利车上的一位,干脆开了车门,手扶着门框站在车旁边,抽着烟伸长了脖子看,马路对面也有出租车司机经过亚欧商厦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车往这边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兴奋的表情。有辆富康车从我左边绕过去才发现有情况,干脆停到他们前面,也往后看。
就这样,没几分钟,空荡荡的大街上,不同的方位停下来7、8辆出租车,从各个角度欣赏着这一幕午夜肉搏。女青年意识到了观众增多的状况,可能觉得如果进攻总是徒劳无获会没有面子,于是不由自主加紧了袭击的频率,还捎带着开始抡脚,开辟了目标为对方下部的第二战场;而那小伙儿,可能有点分心,片刻之间,虽然下边闪躲开了,肩头和身上却挨了几下。他俩的胳膊,除了短暂地分离外,基本上一直纠缠在一起,从我的角度看,他们的造型一会儿是“H”,一会儿又成了“A”。
我摇下右前车窗,探头问“黄蛋蛋”:“之组萨老?为撒打着泥?”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黄蛋蛋”指了指我左边,亚欧西门北边一个亮着彩灯的所在,说:“我也佛不清!腊们好像是两口子,我将儿看着之个男弟从类里面出来就让之个女地堵哈老,又追着乍儿来打脱老,还有一个女地和之个男地一搭里出来地,看着不对达打老个车就趱到老,可能是之个地板……”呵,原来又是个三角恋。
此时那姑娘动作慢下来了,偶有停顿,估计是体力不支,但她执著地态度依然没变,在低下头与对方架着胳膊对峙时,还要抬起脚往过抡一下,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小伙儿脸上终于架不住了,收起了先前搏斗中带着的一点戏谑的笑容,瞅了个空子,在那姑娘伸脚踢自己的时候,往她支撑脚后边一勾——可怜的姑娘只顾进攻,没有任何防备,立马失去了重心,“苦通”一下坐到了地上——她“啊嗯”一声大哭起来,但马上又一手撑地站了起来,继续奋勇投入进攻。小伙儿可能没想到她这么顽强,赶紧伸出胳膊连挡带抓,不让她近身,看她不依不饶,便又勾了一脚——不到一分钟时间,她又坐到了地上……
我在街上看人打架也有几十次了,却头回看到这么奇怪的招数:僵持之间趁敌不备,一脚过去勾倒在地,既有效瓦解了对方的攻势,又不至于使对方损失惨重。而对方正是自己的妻子或是恋人——亏他能想得出来这一招。
在坐下起来4次以后,第5次,那姑娘终于站不起来了,她坐在地上,披散着头发,手指着小伙儿,又开始连哭带骂,小伙儿悻悻地站在对面,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骂,啥话也不说。“嘀—嘀”,我摁响了我的喇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旁边和后边的的哥们也反应过来,相继摁起了喇叭……
小伙儿可能柴坏了,四下瞅瞅,一把没拉起来,干脆手伸到姑娘两腋之下,强行把姑娘抱了起来。此时正好有辆车从他们旁边经过,他挡住车,腾出手来拉开车门,抱着姑娘一起上车,眨眼工夫,消失在拐角处……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夜街头,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的5个连环绊,和女人似乎被摔碎了一样瘫在地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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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方言说明:
我摇下右前车窗,探头问“黄蛋蛋”:“之组萨老?为撒打着泥?”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黄蛋蛋”指了指我左边,亚欧西门北边一个亮着彩灯的所在,说:“我也佛不清!腊们好像是两口子,我将儿看着之个男弟从类里面出来就让之个女地堵哈老,又追着乍儿来打脱老,还有一个女地和之个男地一搭里出来地,看着不对达打老个车就趱到老,可能是之个地板……”呵,原来又是个三角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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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蛋蛋”:“之组萨老?为撒打着泥?”''''''-开黄色面的师傅:这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打架呢?
:“我也佛不清!腊们好像是两口子,我将儿看着之个男弟从类里面出来就让之个女地堵哈老,又追着乍儿来打脱老,还有一个女地和之个男地一搭里出来地,看着不对达打老个车就趱到老,可能是之个地板……”呵,原来又是个三角恋。'''''我也不知道,看上去他们是两口子,我刚才看到这个男的从那个里面出来就让这个女的堵住了,就开始追着打了。还有一个女的和男的一起出来的,看到有点不对就先打车走了,可能是这个男人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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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对男女之所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
那天晚上快10点了,我在亚欧门口排队等活儿。正低头盘算收入的时候,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坐到了我的车里。男的约摸50岁,看上去保养有方,一侧的头发小心翼翼地覆盖住头顶,面目挺和善,又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女的30岁左右,翻翘发型,肤色很白,肤质看上去也不错,身材适中,胸前鼓突,很是惹眼。看来他们是刚在亚欧吃过饭下来,而且喝了酒——因为两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特别是男人,眼窝附近颜色更深。
此外,他们还有个共同特征:都穿着文职衔毛料军装。他们的目的地是:X X 医院。
车子开动,他们停止了交谈,暂时沉默。头仰在后座靠背上,似乎在假寐。车在滨河路上不紧不慢地向前行使,路灯次第擦身而过,灯光和树影让车内间或斑驳。平时我是个很活泼的人,但开起车来,我的话就少了,除了问问乘客要去哪里,基本上不会没话找话,更何况现在车上坐的是两位军官,算是有身份的人。为了避免尴尬,我随手扭开了收音机。顺便从后视镜瞅了一下,发现他们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在了一起。准确地说,是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
音乐响起来,车内的气氛像是松动了很多。他们重又开始交谈。
——哎呀不行,今天喝多了,头晕得呀。
——我也喝多了。本来想着今天不喝的,谁知道老X力度这么大,整完红的整白的。
——就是,混着喝最容易醉了,我说不喝白的老X还死活不行,你也是,还帮他劝酒!
——我也没办法,老战友了,再说以前又帮过我的忙,我怎么好意思硬拗着不喝呢。你酒量好,多喝点怕什么!
——好啥呀,女的再能喝能喝过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吗?
——我看行,你能得很呢!男人都怕你呢,是不是?
——讨厌!说啥呢!哎,有你这么当领导的吗?!那你说你怕我吗?
——怕呀!我害怕地很啊!在你跟前,我从来不是领导……
——哎?你说,老X他们是不是真看出来咱俩的事儿了,咋一晚上都在开咱俩的玩笑,你跟他们咋说的?
——看出来正常,看不出来才不正常呢。我啥也没说过,就说一个单位的同事,但老X他们把啥看不出来!
——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说给别人,他认识你们家那个不?
——认识又怎么样?我不相信凭我们的交情他能胡说八道去,再说他也有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啊?老X也有啊!没看出来啊?谁呀?在不在今天吃饭的人里面?
——是个地方的,好像是个做生意的,今天没来,不过我上次和他吃饭见过一次。
——长得漂亮吗?是不是挺年轻的?怎么找上的?
——没你年轻,也没你漂亮,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骗人吧你就……
他们谈话渐渐放开,大概以为我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或者知道我能听出来,似乎也觉得我这个貌不惊人的出租司机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谈话间,我听那女的说了一声:哎呀,晕死了,偷偷一看,她已经顺势枕到了他的胸前。
他用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开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就在我调大收音机音量的同时,他低下头去,两个人吻在了一起……这是一个长时间的、无声的吻,等我再看时,她的上衣扣子已被解开,他的手正在上下求索……
车过了十里店,情哥哥和情妹妹才松开了嘴,她开始整理衣服和头发。然后接着外边的光线,小心地帮他摘掉他衣服上的长发。他开口了:
——晚上睡觉冷不冷?值班室暖气怎么样?
——还可以,热着呢。
——今晚还有谁值班?回去人家问你你怎么说?
——今晚还有两个实习生,我走的时候给他们说家里老人过生日,出去吃个饭,他们不会问的。
——明天你休息准备干吗?
——我想着把家里的衣服洗一下,都快攒了一个礼拜了。
——奥,那就好,等会儿你先下,我过去绕一下再回。
——你明天给我打不打电话?
——再说吧,看情况,明天早上还有个会。
——嗯……
到了医院门口,她说了一声:那我先走了。然后就下了车向大院里面走去,没有回头,也没有招手。而他,很快关上车门,对我说:小师傅,到前边掉个头再回来。我拉着他,到XX学院门口折返,然后开到了医院大门东侧的铁门旁,他拉下车窗给哨兵打了声招呼,我的车被顺利放行,直到把他送到一栋家属楼下……
对了,那天晚上在车上,我听到她管他叫的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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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晚上10点多,在中央广场上的车。
30岁左右,短发齐耳,黑色夹克式羽绒服,黑色紧身裤,黑色皮靴,戴着两个耳钉,神情颇严肃,只有一条红色的丝巾平添了几分生气。
上了车,她就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一言不发。我问她:到哪儿?她说:不知道。我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她明白我的意思,也看我一眼:往前开吧。
我从西往东,沿着秦安路、南昌路一直往前开,车速放得比较慢,因为随时准备听她的指令:左拐或者右拐。她好像喝了很多酒,刚上车时候没显出来,车开出去还没有100米,她就斜靠在车门上,头耷拉下来,好像睡着了。我暗自叫苦:这不说去哪儿让我开,开远了她不认账怎么办?但是看她颓然入睡的样子,又不太忍心揪醒她追问到底要去哪儿。于是每到一个大的十字路口,我就偏头看看她,看她能不能醒过来告诉我前进的目标,可惜她没有。
快到金城宾馆的时候,我听她嘟囔了一句:王八蛋!乍一听好像是在骂我,再想想又不像,因为她没有理由。于是我问她:哎!小姐,接下来怎么走?她闭着眼睛喊了一声:别叫我小姐!我不是小姐!然后摇晃着坐起来,探头睁眼,往车前看,“这到哪儿了”,“马上到金城宾馆了,下来怎么走?”“左转,上滨河路”,说完,又倒下去,闭上眼睛。
我猜测,这女人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所以喝了不少酒,又不想回家,就想这样坐着车乱转。好吧,那我就陪她转吧,人在脆弱的时候,需要发泄,再说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付不起车费的。上了滨河路,闭着眼睛问了我一声:“到哪儿了?你把我往哪拉着呢?”我说:“你不是要走滨河路?我听你的已经上滨河路了。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滨河路啊,对!就沿着滨河路走,反正去哪儿我都不想回家!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又喝大了,不回家怎么行呢?
——喝大了?我告诉你,我清楚得很,我根本没有喝大!
说到这里,她睁开了眼睛。
——你没喝大那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没有家!你怕我付不起车费吗?
——我没说你付不起车费,我是想着你早点回家比较安全。
——你别管了,我就想在外边转转,你把你的车开好,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到哪去。
她把窗户摇开一个缝儿,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从仪表台上取了我的海洋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我看她一眼,啥也没说,她不看我,轻轻吐了一口烟,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抽。
她不说话了,愣愣地想着心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不说去哪儿,我理解就是我有了一定的自由裁量权,于是我选择了滨河路——中山路——庆阳路——东岗西路——天水路——滨河路这条环形路线,一来随时可以去市内其它地方,二来,这都是通衢大道,不至于走背街小巷让她误会我。
第二圈转下来快到黄河铁桥的时候,她开口了:能不能到前边路边停一下?我说,到哪儿停?她说,就西湖公园对面那个口子。我知道,那里有个可以下到黄河边的坡道。
我把车停到那个路边,她没有下车,坐在那里。
——师傅你多大了?
——28。(我不想让她小看我,所以故意说大几岁)
——奥!那你比我小,看上去更小。——是吗?
——嗯,你结婚了没有?——没有。
——唉,好啊!人还是别结婚的好。——咋了?
——结婚累啊,你不知道!结了婚有好多烦心事儿,累得很呐!唉……
后来,她主动给我讲起了自己的事情。她31岁,家在武威,在兰州上中专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后来就留在兰州某铁路单位工作,老公也在铁路系统。她公公去世早,婆婆把她老公兄弟两个拉扯大,小叔子在外地上完学就留在外地工作,他们和婆婆一起生活,住的是公公婆婆的房子。刚结婚的时候,两口子单位效益都挺好,婆婆也有退休工资,负担也轻,日子过的还不错。后来,老公嫌拿死工资不够,就留职停薪跟自己的朋友做生意,挣了些钱的同时,回家的时间渐渐不规律了,或者干脆夜不归宿,刚开始还这样那样做些解释,后来就懒得跟她解释了。家里生活从此发生变化。特别是她生了女儿之后,老公很不高兴,因为他喜欢男孩儿,一心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她坐月子的时候,他只在最初的几天待在医院和家里陪陪,之后,又恢复了经常不回家的状态,只是不定期地拿些钱回来。她很伤心,想不通自己的男人为什么那么绝情绝义,好象女儿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一样。她也想过离婚,但一是离了婚她没地方去,单位住房紧张,不可能给一个单身女人分独套房子,二来她婆婆对她很好,虽然儿子老不回家,老人还是很操心地帮她带孩子,现在女儿4岁了,和奶奶感情很深。所以,尽管她痛恨这种不死不活的婚姻,但又不得不维持。而她的老公,听别人说在外边经常打牌,甚至还去找小姐……。
她说,自己每天的生活,除了单位基本上就是家里,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今天单位聚会,在西关什字吃火锅,她一想起老公和死气沉沉的家,就不由自主喝了很多酒。喝完也不让同事送,就沿着张掖路一直走,直到走的昏天黑地快支持不住了,才拦住了我的车。
我一直抽着烟,听她将自己的故事,间或插言问一句。因为没有经验,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她。她讲完了,我说:你还是回家吧,都这么晚了,你婆婆和你姑娘肯定还在等你呢。她听了以后摇摇头,说:好吧,我也就是发泄一下,迟早还是要回啊!走吧……
按照她的指点,我把车开到了战备路附近的一栋家属楼底下。此时已近午夜0点,她指着3楼的一个窗户对我说,看,那就是我家,我婆婆还没睡呢。我循着她所指看过去,那里拉着暗黄色的窗帘,里面透着灯光,在周围一片漆黑的寒夜里,有点暖人的感觉。我说:那你赶紧回吧。她说:谢谢你,我说了以后心里好受多了。我说:没什么,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何况我也没帮你什么忙。
那天我拉着她转了将近两个小时,计价器显示是180多元,她给我200,说不用找了。我坚持找了她50,她问我为什么少收钱,我说行了,已经比我平时挣得多了。
我打开车大灯,照着她进了单元,又听到她上楼和开门关门的声音,才转头离开。不知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做,也许,是从心底里希望我的车灯光和那盏台灯光,能让她有坚持下去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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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
有朋友说,前边的几节都是关于背叛的,比较阴暗。说实话,作为一个夜班的哥,能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见闻都是比较有戏剧性的。虽然印象深刻,但是不说明他们代表的就是生活的主流。只是在夜间,有些人性的消极方面会表现得比较突出罢了。
即便如此,也不是没有轻松有趣的事情,今天就择一小景说说,是关于宵夜的。
夜班司机一般从傍晚6—7点接车,一直要营运到第二天凌晨4、5点钟,很多人甚至要到7—8点,漫漫长夜,不可能靠接车前的一顿晚饭捱过,所以到半夜时分,都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用时髦话说就是:宵夜。
那时候兰州的哥们经常去宵夜的地方大概有这么几个:小西湖附近几家通宵营业的清真炒面馆(那时候是一排铁皮屋顶的小平房,房子里还有树,就在现在西湖商贸城的地方),碱沟沿也有几家,西关什字公交枢纽站的小吃夜市,兰州剧院门口及院里,广场西口的夜市摊,兰州一中门口的三鲜烤肉,还有永昌路南段东风剧院门口附近。
的哥们的夜宵基本上就是饼夹肉和炒面,每天能变的花样无非就是夹烤肉的饼子是白饼子还是烤油饼子,炒面是炒面片还是炒面条。每天跑车到半夜,到1点半2点的时候,找家沿街的小吃摊(天贼冷的时候就去小吃店),先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汤,再喋个馍夹肉或者炒面,拿桌上的劣质卫生纸擦擦嘴,打着饱嗝,点上一颗烟,让小伙计把自己的罐头杯子添上烫开水,“嘻溜嘻溜”喝上几口,那叫一个舒坦啊!短暂的舒坦完了,再开着车投入到夜色中去,继续为生活奔波。
那时候白金汉、凯撒龙的粤式晚茶也是通宵营业,可我没见过任何一个的哥把车停到门口进去享受——那玩意儿多贵啊,随便吃一顿够大半夜的纯收入了,舍不得。
不知道谁说过,半夜三更在街头夜市吃饭的人就几种:小姐、pol.ice、开出租的,赌棍、醉汉、搞破鞋的。我相信这话绝对是个的哥创作出来的,因为至少据我观察,半夜两点左右在夜市上吃饭的,基本上都是这些人(不过偷完情回家的,基本上看不出来)。白天的城市,车水马龙,熙来攘往,每个人都以相似的面目和表情平静地走过;四处暗黑的时候,蛰伏在城市里的夜行动物们便纷纷显身,出现在属于自己的事业领域,而能够集合他们的,就是路边那些挑着白炽灯,摆着油腻腻桌椅板凳的小吃摊摊。
我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幕:炒面摊前,停了几辆出租车,几个相识的的哥们等着炒面出锅;旁边烤肉摊子上坐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黑皮茄克男子,慢条斯理地就着啤酒吃着烤肉串,时不时还要伸手烤烤火,一看就是前边白酒喝多了,不愿回家,正坐在这里回酒;旁边紧挨着的,是家麻辣烫,两、三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正在涮菜,菜里和粉里放很多的辣子,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还见过这样的一幕,背景还是上面说的,不同的是:一辆挂着甘O牌照的桑塔纳“哧”的一声,停在摊前,车上下来两个平头便衣的男子,做到烤肉摊前,要两份烤油饼子夹肉。烤肉摊的老板,很热情地招呼他们:“X哥来老吗?坐哈坐哈!尕地个,赶紧把羊汤给舀给!”面对他的招呼,俩人目无表情坐在那里,手伸出来烤着火,眼睛直往身边四处审视。旁边的几个年轻女子见了他们,不再咋咋呼呼,突然变得安静。这边俩彪形醉汉却好像不高兴了,一个看着地下,故意亮开嗓门,大着舌头,拉长了声音说:拗——逼洒着腻煞!由——洒拗——逼——地煞!另一个也把目光挪向相反的方向,应和着:酒—施——煞!拗逼——他——哥地腰子……明显是说给后来的这两位听的,这俩也能沉的住气,还是稳稳地坐着,没有要个说法的意思。等饼子烤好了,付了钱提上就走。目送他们上了车,走出了一截子,两个醉汉中的一个把自己喝空的瓶子“啪”地摔在身后他们刚才停车的地方,然后似乎被自己的勇敢所陶醉,哈哈大笑。旁边他的朋友,烤肉摊的老板,吃面的的哥和吃麻辣烫的小姐们,也不由地跟着他们笑起来。
有一天夜里,我跑得还不错,为了犒劳自己,专门到东风剧院门口的“李记”去吃炒面,半夜两点了,店里面基本上都坐满了吃客,店外一口大锅旁,6、7个服务员袖子上搭着面条在往锅里揪面片子,足见它的生意多么红火。我要了面,加了肉,就坐在里面一张桌子旁边剥蒜边等面。
旁边桌子上,来了两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有个服务员过来问:师傅,吃个洒地?回答说:两个大碗炒面。然后他们也开始剥蒜,聊着天等,听他们谈话,全是跟麻将有关的内容,看来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过了几分钟,一个服务员提着铝壶过来给他们倒面汤,问了一声:师傅,吃个洒地?——刚才佛老,两个大碗炒面。——奥!那我看一哈齐!
又过了一阵,我已经吃上了,他们也都喝了第二碗汤了,面还没上来,这次换了个倒汤的服务员过来,边倒边问:哥,面要了没有?吃洒滴泥?——两个大碗炒面!赶紧看一哈齐!木尊等老之门长时间还末来!组洒着泥煞!——好!我看起!
等我吃完了面准备走的时候,他们的面还没端上来。这时又来了一个小女孩儿,问那俩大叔:师傅,吃洒滴泥?
其中一个早已摁捺不住了满腔的怒火,挑着眉毛,圆睁双眼,伸开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手势:
——我 要 老 八 个 大 碗 老 ! ……
听了他的话,正擦嘴的我差点没把嘴里的最后一口汤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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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一辆挂着甘O牌照的桑塔纳''''''一般为晚上查夜的警车!
尕地个,赶紧把羊汤给舀给''''''尕地个'指伙计!
拗——逼洒着腻煞!由——洒拗——逼——地煞!另一个也把目光挪向相反的方向,应和着:酒—施——煞!拗逼——他——哥地腰子……'''''牛B什么呢,有什么可牛B的。
酒—施——煞!拗逼——他——哥地腰子''-就是,牛B他哥的腰子!
=================================================== 眼镜(上)
一般晚上跑车的时候,遇到说普通话的乘客,我就用普通话问答;遇到说兰州话的,我也说兰州话,几乎没有人特别注意过我这个戴眼镜的年轻的哥。
有天晚上7点多,我在兰大门口拉了一个姑娘去雁滩交通干校。她个子不高,挺瘦的,也戴个眼镜,背个双肩包,身材很普通,长得也不漂亮,从气质上我判断她可能是个正在读书的硕士或者博士研究生。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但可能没什么兴趣跟我说话,塞上耳机开始听随身听。
快到宁卧庄十字的时候,车因红灯停下来,前边还停着一个水泥砼车。她可能觉得这车很新鲜,问了我一句:师傅,这个车是啥车?砼车。
tong车?哪个tong字?——喏,那边车身上写的那个字,左边石字旁,右边人字下一个工字,就是砼字。
奥!看到了!这个字我都没见过!这车是干吗的?——就是搅拌水泥的。你看,这车一开动,后边这个斜桶也就跟着转。里面装的是水泥、沙子、石子儿和水,边走边转边搅拌,运到工地上就可以直接用了。
现在还有这种车啊?!我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现在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了,很多工作都专业化了,有人专门做混凝土搅拌也很正常啊!
她扯下耳塞,扭过头很认真地盯着我看,我只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样,没有去正面迎接她探寻的目光。但我知道,她被我镇住了,一个“砼”字,一句“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一个能说出这种话的的哥,足以让她琢磨一阵儿的了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文化的!
——(废话!你以为我只有小学毕业?师傅我好歹是个法学学士呢)这叫啥文化呀!碰巧知道而已,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车觉得挺希奇的,回家专门查字典知道的。
那也行啊,“社会分工”这种话我都想不到呢!
——(靠!初中《社会发展简史》和《政治常识》里面都有写,你说不出来只能说明你基础不行,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你是兰大的研究生吧?学啥专业的?
是啊,我是学英语的。
——(怪不得!我看你也只会背单词!)了不起!我最佩服有知识的人了!你不认识那个字也不稀奇,因为你一直在校园里,和社会接触少,所以对社会上的一些知识都不太了解,了解了也用不上,所以没必要啥都知道。
就是就是!我觉得我读书都有点读傻了,对社会上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呀?
——(你也知道你傻呀?还不错,说明还没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别着急,现在不了解的等你将来走向社会慢慢就了解了,现在么,还是专心读书比较好。一个阶段和一个阶段的人生目的是不一样的。哎,你去交干校干吗?
就这样,我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后来主动告诉我,她姐姐是平凉交通系统的职工,这两天来交干校培训,她是去看她姐姐的。还说她跟她姐姐说好了晚上住在那儿,要不然回学校的时候还想坐我的车……
我估计,这姑娘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今晚遇到的的哥,其实是个票友——因为她的人生经验还没有积累够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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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下)
类似上边那种让人大跌眼睛的事情我还遇到过一回。
那是个周末的晚上,出租车的生意比平时好很多,10点了上座率还比较高。路过七里河桥附近一个家属院门口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伸手拦住了我的车,男的戴着眼镜。
他们可能在路边等车的时间长了,被小风吹得哈着手打着哆嗦坐到了后排。男的说:哎呀!咋这么冷煞!冻坏老!你冷不冷?女的上牙“咔咔咔”碰着下牙,故意用电影里面女鬼的那种长声说:——冷——呐——
车开着。
男的又说:今晚怪了!等半天都等不来个空车。
女的说:就是,咋回事儿么!
男的说:我们站到这边,过来的车全拉的人,内边过去的都是空车;我们站到内边,空车又全到这边了,咋回事儿么!哎,师傅,你们跑车咋都跑成一顺顺子了?要么一串车都拉的人,要么一串车都在另一边空跑,把我们打车的人都冻求死了!
我回头看他们一下,笑了笑问:你们有没有那种感觉——平时不打车的时候,空车一辆接一辆的从自己眼前过,躲都躲不及;要紧处想打个车,空车还找不见了,过来过去都是客满。有没有?
女的抢着回答:就是!就值么架子的!不打车的时候空车那围着转过来转过去,能把人烦死;想打车的时候半天等不来个空车,能把人急死!
知道为啥不?——不知道。
这就叫莫菲定律。——啥?——莫菲定律。
他俩不吭声了,大概压根没想到一个貌不惊人的出租车司机口里会出现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名词,还是个什么“定律”。
稍顷,我听到女的小声问男的:啥叫莫菲定律?(男的可能摇了摇头)
女的又问:你也不知道?(男的可能点了点头)
我也不说话,心里有点自得,嘿嘿,晕菜了吧?最近没看《读者》吧?又过了一分钟,女的终于忍不住了:师傅,你说的莫菲定律是啥意思?
我这才慢条斯理地说:美国有个叫莫菲的空军上尉,从生活中许多常见的、又有点不可思议的现象总结归纳出来一条定律:一件事看似好与坏的几率相同的时候,事情都会朝着糟糕的方向发生。 比如说:你天天带伞上班总是不下雨,但偶然有一天你没带伞却下雨了;再比如说,你排队买东西,本来找了个人最少的队伍,后来却发现自己这条队伍往往是最慢的;又比如说,一块奶油蛋糕从桌子上掉下来,奶油的一面总是先着地,像你们遇到的打车的问题也可以理解为莫菲定律。其实我觉得,所谓的莫菲定律,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人的惯性思维和事物发展的趋势产生了脱节,又无法用科学原理解释清楚,所以有点不适应,归根结底,这是一种心理因素带来的反规律……
反正他们不知道啥叫莫菲定律,我就把我前不久从杂志上看来的东西加上我自己的理解,一古脑儿的倒给他们,还少不了用些文绉绉的词儿渲染一下,添油加醋、故弄玄虚。我越说,他们越安静,只有那姑娘偶尔“啧”一声,好像很有感触的样子。
不太长的一截路,基本上是在我独自阐述、举例、演绎中度过的,那个眼镜小伙儿再没跟我说一句话,直到下车,也只是看我一眼就走了。我知道,我可能弄得他有点没面子了。
呵呵,烧客子!我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笑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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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
趁周末人少贴一段比较血腥的,耐受力不好的同学就表看了,绕过这一段。
常在河边走,不能不湿鞋。同样道理,常跑夜车的司机,不能不遇到大大小小的驾驶事故,除了自己可能会与别人发生刮蹭堆撞之类的事故,还很有可能见到别人的惨剧,我就不幸看到过一次。
那是个刚刮过风的夜晚,难得的天气晴好,月朗星稀,能见度颇高。12点多快1点的样子,我自东向西空车走在庆阳路上, 准备找个地方去吃宵夜。
到永昌路十字的时候,遇到了红灯。我松离合挂空档把车停在直行道上,低头把今晚的收入取出来,边捋边数。这时候只听见一阵巨大的马达轰鸣声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我还以为谁把大马路当飞机跑道了,循声回头看过去,只见一辆花里胡哨的摩托车从左后方冲了过来。
那个摩托车的样子我很熟悉,上小学的时候在不干胶贴纸上就见过,后来在电视电影里也见过,几乎成直线的车把,高高的挡泥板,车身上有硕大的外文字母,不过现实生活中倒是第一次看见。
只见那摩托上坐着两个人,前边一个弓着身子,头几乎贴到车把上,眼睛专注地看着前边;后边座位上坐着的一位戴着头盔,长发从头盔的边沿散出来,迎风飞扬。她贴着车手,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穿长靴的脚蹬在排气管上方的脚踏上。因为后作比前座高,我看上去觉得她好像坐在他背上一样。
巨大的马达轰鸣声在深夜的街头显得尤其刺耳,仔细分辨其实不只一个,就在这辆车后边不到10米的地方,还有一辆相似的摩托车尾随着他们。车上也坐着两个人,前边的车手光着头,而后边的女乘客却戴着头盔。只见车手手腕还在加力,试图超越前边的摩托——这不是港产片,是兰州街头真实发生的——飚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由红转黄后1秒钟的样子,前边那辆赛车也风一样地从我车旁掠过到了停车线前,看到变灯,车手丝毫没有犹豫,手上加了一把油门直接驶了过去,而此时,后边的车也紧随而至,安全通过十字路口就是瞬间的事情……
十字路口那边的左转车道停车线后边,一直停着一辆蓝色的双排坐车,它也是被刚才的红灯拦在那里的。我早已经看到它,却没有把它和接踵飞过的两辆赛车联系在一起,我估计那辆车的驾驶员也没把自己的车和其他什么车联系在一起,他要么没有看清两辆以超快速度对面驶来的两辆摩车,要么只看到了前边已经跑过去的一辆而没有看到后边这辆,要么他虽然看清了但却稀里糊涂当是自己在做梦,总之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此时此刻,黄灯变绿,他打了一把方向,准备拐进永昌路中段……
接下来我听到一阵沉闷的巨响,然后是金属重重划过沥青路面的尖利啸声,但没有听到想象中得凄厉呼喊,我知道,完了,出事了。
双排左的轮子只转了45度,就停在那里,司机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扶着方向盘,似一尊雕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他的左后方车轮不远的地方,刚才还在轰鸣着的摩托车此时已经转了180度躺在地上,车头朝着来的方向,发出低低的呜咽,前边的轮子悬空转的飞快。那个车手,趴在离车不远的地上一动不动,而他刚才车上载着的女伴,处于车前进的方向上,离他10几米远,坐在马路边,背靠着路边花坛里的一丛柏树,歪着头,似乎昏了过去。
一时间,四周似乎突然变得静谧下来。几辆来往的出租车悄然向现场附近驶去,虽然东西方向已经变成了绿灯,但十字路口却凭空多了几个血腥的路障,交通暂时停滞了。
那个车手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我开到再靠前一点的地方,才大致看清他的样子——是啊,他怎么能动呢?!真惨啊!路灯照射下,我看到他四肢摊开,右边脸贴着地,左边半张脸从头皮处被掀了下来,松松垮垮、半开半合地壅在一起,左眼的眼珠子从眼眶里跳了出来,耷拉在脸皮上,头上汩汩地向外冒血……只看了一眼,我就不得不扭过头去,倒吸一口冷气,胃里泛起阵阵恶心。
看样子,他在从这边的左转道抢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左转道上的双排座已经启动,为了避让,赶紧向右拐了一下,因为车速太快了,这一拐虽然避免了正面撞上客货车,却使自己失去了平衡,而且还与客货车的左侧车身狠狠地挂了一下,挂擦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刹车,于是车头被调转了过来,车后的女伴却被照直摔了出去……
我的心“咚咚”狂跳着,腿感觉有点发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是掉转车头绕道走开,还是继续看下去。这时对面方向又传来令人KB的马达轰鸣,原来是前边开过去的那辆摩托又开了回来,这一次,用的是正常速度。前车车手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躺在地上的这个车手近旁,伸腿支住车,扶着车把探下身子,后边的那个女孩儿,依然抱着他的腰,也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他和她,他们,都没有下车,就那样看了10几秒,然后蹬地、调转车头、加油、收腿,划着潇洒的大S形曲线——走了!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前方大街的转角处……
就在我看着这一切有点发呆的时候,那个跌坐在花坛边的后车女乘客腿脚动了,然后她坐起身来,四下看看,又往出事的这边看看,似乎已经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她慢悠悠挣扎着站起来,用手撑住膝盖,停了几秒钟,一瘸一拐地挪动自己的身体,同时向对面招了招手,一辆富康车转了个弯子停到她跟前,她拉开车门上了车,也走了。
就在这个灯火明亮的路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好像上演了一场短暂的惊险影片,有人撞车,有人发呆,有人流血,有人离开,一切的情节,来得那么快,又似乎转瞬间消失,只留下一条不知死活的生命,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看到客货车司机终于打开车门慢慢地下了车,我掉转了车头。面对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选择离开,选择逃避这个血腥的场面。
不知道那个受伤的车手是否活了下来,不知道他的赛车伙伴和他的乘客后来有没有报警或者打求救电话,不知道那个客货车司机用了多久才证明自己没有违章。后来,每当我在街上看到那些意气风发的飚车族,总不由地想起那个令人胆寒的夜晚,不由地为活蹦乱跳的他们揪一片心。
==================================================== 夜莺1(上)
酒入断肠同学,也就是山水农民,到底是在灯红酒绿的阶级斗争最前线广州生活学习过一段时间,对某些产业和该产业从业人员保持了相当浓厚的兴趣,在前边的回帖中强烈要求我写写与她们接触的故事,我不得不领命受累。
出租车司机,特别是夜班司机,难免和那些出没于HOTTEL、CLUB、PUB、洗浴中心以及众多发廊的“夜莺”们打交道,不仅是在凌晨两点的路边小吃摊上偶遇,更重要的是,她们和她们的工作对象,是夜班出租的重要客源,如果没有她们光顾,相信出租车生意会至少损失半壁江山。
我在短短的几个月跑夜班的士的过程中,也载过几十个小姐。但她们大多数规规矩矩地上车、规规矩矩地付钱、规规矩矩地下车,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节外生枝的要求,她们于我,只是普通乘客,留不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
A,我从某娱乐城门口拉上她的时候,她怀里好像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但是藏在羽绒服里面,车里灯光昏暗,我又不可能把她的衣服拉链拉开探究,所以路上一直在猜那会是什么。直到迎面过来一辆大车,强烈的灯光照进来,我听到“汪汪”两声狗叫,才知道她怀里藏的是什么。
我问:你怎么还带着狗上班?
她说:它跟我很亲,我去上班的时候如果把它一个人(!)撂在家里,它就会一直不停地叫,左邻右舍都不得安宁,人家老给我提意见,我就只好把它给带上。
我问:你是本地人吗?
她说:不是啊。
我问:那你是租房子住?
她说:是啊,我跟我朋友合租的。
我问:那你干吗还要养条狗啊,自己都是租房子住。
她说:养狗好啊,白天陪我说话,晚上陪我睡觉,像家里人一样……
她不到20岁的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上去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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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1(中)
B,穿着仿貂皮大衣,黑色皮裙。那天凌晨她上我车的时候,好像喝了不少酒,一路上都不说话,坐在后座上打盹。等到了要去的地方,她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来付10几块钱的车费,给我出了难题,因为我的零钱恰好不够给她找钱。我问她,有没有零钱,她只是摇头。怎么办,我问她,她说:你找地方换钱去!也只好这样了。但是半夜三更,想找个开着的小商店真不容易。我让她记住计价器显示的金额,就把空车灯扳起来,去找换钱的地方。谢天谢地,她家附近有一个烤肉摊。我知道如果只是换钱,老板肯定不会答应,再说看那位女乘客的状态,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便要了个烤肉夹饼,坐在火炉前吃完了,才载她回去。
她摇摇晃晃下车以后,没走多远,我就渐渐闻到车内有一股异味,把车停在路边,我细细观察探寻,从地板开始直到后座,恍然发现那里有一大滩水渍——异味就来自那里——shit!肯定是刚才那个小姐酒后内急,趁我下车的功夫,拿我的车当厕所了……
那天晚上我只好提前下班回家,在冰冷刺骨的黑夜,扯下座套拿回家去洗,第二天早上再把干干净净的车交给我同学,倒霉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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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1(下)
C,穿着打扮和前文中的B差不多,仿貂皮的大衣,黑色皮裙,但是年龄要大一些,30出头的样子,长得不漂亮,高高的颧骨,扁扁的鼻子,两眼的距离有点开。
她是晚上11点多从平凉路一个小茶屋门口上了我车的。右前车门一拉,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很粗很壮,丝毫没有优美线条可言的腿,然后是一张化妆过浓的脸,特别是那张阔嘴,红的好像刚吃了个死孩子,让我隐隐有种犯呕的感觉。
这位大姐要去雁滩。一上车,就主动跟我聊天。尽问我些今天生意怎么样,跑了多少钱,要给车主交多少,自己落多少之类直指我行业内幕的问题,我只好跟她假客气、真谦虚,打打太极。见我对曝光自己的收入明显缺乏积极性和主动性,她又主动给我介绍自己的艰难,从外地来,没有一技之长,只好干这个,现在年龄大了,客人嘴刁了,生意不好做了,自己男人又不争气,光知道赌博喝酒,还要自己养活了云云,还说自己几天都没开张了,原来的那些老客人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等等,搞得我好像是一个《焦点访谈》节目主持人一样。
车到了宋家滩,她让我把车停在一片农民自家盖的小楼前,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也没有解囊付费的意思。我看看计价器显示的金额,又看看她,意思很明显:掏钱。她咧开阔嘴,笑了笑,又作纯情小女孩儿状,无辜地看看我,说:我没钱啊。
——废话,没钱你打什么车!
——我真没钱,这几天都没做成生意,每天还要吃饭,哪来的钱啊。
——那你回家去取啊,这不是你住的地方吗?
——家里也没有啊,我才交了下半年的房费,一点钱都没有了。
——那你啥意思?想赖账吗?
——我也不赖你。这样吧,兄弟,我陪你玩玩,给你打个折,优惠价,你看行不行?
我克制住一阵呕吐的冲动,不忍心再看她,但想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就问她:
——优惠价是多少?
——我们平时坐平台是100,坐高台是200,出台最起码是400。兄弟你也是个下苦人,挣钱不容易,我又欠你的车钱,这样吧,我按平台价格给你打炮,完了车钱免掉你再给我100,怎么样?
我靠,按她的意思,我不仅白拉她回家,还要把今晚跑车的收入全交给她。我辛辛苦苦好几个小时,而她付出的代价只是两腿一叉。这明显是个陷阱——她的生意不开张就坐我的霸王车,我要不想赔本就光顾她的身体,结果是赔的更多,无异于强买强卖。再说以她的长相和风尘指数,作为一个资深CN,我光顾她的生意我的无形损失岂不是更无法估量?!她以为我傻呀?
——不行!我凭啥让你做我的生意,我没兴趣!你赶紧掏钱!
——有撒不行的煞!价我看你也是个男人,扭扭捏捏地怕撒呢啥!木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吗?(我对女人感兴趣并不代表我对所有的女人都感兴趣啊,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女人,白给我都不要!)
说着她就抓住我的手要往她胸部拉,我靠,要强行色诱啊!我把你的水袋摸上两哈10几块钱的车费就找不着了,再把自己一天的GDP拿出来请你破我的瓜?想得美啊!岂能让你得逞!
我一甩手,挣脱了她的盛情邀请。
——再不老!再不老!组洒尼煞!我夯着尼吗?我跟你不玩!你赶紧掏钱!
——木价再便宜些煞!80行不行?
——价我认倒霉,零头免掉,算10块钱,你赶紧给!
——兄弟!哥!50行老吧?你把我也帮一哈,我绝对让你拂拂……
——你到底给那吗不给?
——没有地啊……
——滚着哈起!
——真不玩吗?
——赶紧滚!……
她大概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接受了我的解决方案,毫不犹豫地走了,下了车还不忘飞吻我一下,让我哭笑不得。我开车回市区的路上,气得哼起了《学习雷锋好榜样》……
(数年之后,兰州的地方报纸上曾经登过这样一条社会新闻:某天晚上,雁滩派出所民警在夜巡时发现,一辆停在高新开发区一条未竣工道路尽头的出租车不停摇晃,情状异常,民警疑为司机遭劫后正在车内搏斗,近前查看才知道是其正与一M Y女鬼混,遂将二人带回所内作进一步审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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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2(上)
长夜漫漫,北风凛冽,又是一个寒流袭来的日子。
近11点的时候,街面人已经很少了。我驶在科技街上,有一个卷闸门拉开,出来两个小伙儿,拦住了我的车。
两人年纪相仿,都是26、7岁,一个个子高点,175cm左右,寸头,偏瘦,两腮处有大片粉刺和粉刺凋谢后的小坑;还有一个大约171cm,偏分头,皮肤比较白嫩光滑,带金边眼镜。即使不是从科技街上车,看两人的气质也像读书人,不是在校的研究生,就是某单位的技术员。
上了车我问去哪儿,坐在前排的粉刺稍微想了一下,说:往西关吧,走张掖路。我看到眼镜儿从后边用疑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在宁卧庄小学门口右拐,走渭源路,又下南昌路。这是,粉刺转过身子,朝着我,问了句话:师傅,你知不知道哪儿有小姐?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然后缓过神来:这两个小伙子不甘寂寞,要寻花问柳。作为几乎天天与小姐们打交道的夜班的哥,说我很了解兰州人肉市场的分布和交易行情不尽客观,总还有那么点道听途说的信息;但说我很了解吧,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毕竟不是业余皮条客,画不出“鱼版兰州卖春地图”给他们人间指南啊。我只好进一步探寻他们的购买意向:你们想找什么样的小姐?
粉刺红了一下脸,但话已说开,我看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索性告诉我:我们哥俩儿想找个妞儿玩玩儿,但是不知道哪里有合适的,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你老哥(其实我比他们小)天天跑车,见多识广(高帽子这就给我戴上了),你应该知道哪儿的小姐比较可靠。别看他故意“妞儿”、“妞儿”的说得很江湖,实际上后边的话已经暴露出他其实是个雏儿,没有什么江湖经验。我问他:第一次找小姐?他点头:嗯。
果不其然。
面对这两个小菜鸟,我当然不能显得比他们更菜,否则怎么对得起我夜班的哥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于是我给他们缓缓道来:兰州的娱乐场所嘛,基本上都有小姐。但是小姐呢,还分几种类型,一种是坐平台的,就是歌舞厅、茶屋里陪客人喝喝酒、跳跳舞、允许客人动手动脚的,基本上算是只卖艺不卖身;还有一种是坐高台的,就是除过平台的服务项目,还能打个炮啥的,如果你觉得好,还能带出去过夜,这叫出台,算是既卖艺也卖身的类型。这两种没有明显的区别,很多小姐刚出道或者年龄小或者有男朋友,一般只坐平台,其他的只要价钱合适也坐高台或者跟客人出台。还有一种,是上不了台面的,就是在路边招揽生意,然后到附近自己租的房子里去喋活儿,这种干脆是指卖身不卖艺。
——那价钱呢?
——平台一般100,高台200,出台么,就不好说了。一般些的300、400,过夜就多些,如果是在飞天大酒店或者国际大酒店,800、1200的也有。站街的便宜,没什么固定的营业场地,也没有妈咪剥削,估计打炮也就100吧。
我的这些信息都是在与坐车的小姐或是从其他老的哥闲聊的时候得来的,本来比较粗疏,但他们听得很仔细,尤其是后边那个眼镜,我说的时候,他甚至往前探着身子,两手扒在前车靠背上,听得很专注。
——师傅,那哪个地方比较安全?
——安全?都安全也都不安全,pol.ice不查,哪儿都安全;pol.ice要查,基本上都不安全。
——那你说我们去哪儿比较合适?
——要说集中么,陇西路的歌舞厅最集中,就是大众饭店后边那个“金三角”,你没看周围都是法院呀、检察院呀、市局呀之类的衙门,据说那里开店的好多都是有人罩着的。
粉刺想了想,说:那不能去,我听说那里有很多B社会,谁知道会不会遇上麻烦。还有哪儿?
——要么就是静宁路、平凉路,有几家茶屋,里面有小姐。
——那也不行,都在街面上吧?太扎眼了。
——飞天你们去不起吧?
——太贵了,去不起。(那时候好像还没有带着小姐去开房的习惯。)
——再要不然就是七里河了,文化宫附近和西站三角线一片都有,不过站街的多。
粉刺听了,转过身去跟后边的眼睛儿商量:怎么办?去哪儿?正在苦思冥想的眼镜儿一听征求他的意见,受了惊吓似的赶紧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定吧。
粉刺想了想,问我:师傅,你说得那些站街的怎么样?
——我也没试过我咋知道。要不然这样吧,你们过去看一看,不合适了再说。
——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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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2(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我拉着半夜发春箭在弦上的两个菜鸟向西进发,去寻求他们传说中的夜莺。
过了西关什字,我把车速放慢了些,因为我知道站街女从解放门开始就出现了。果然,刚到解放门,就看见金天观的路口站着个女人,不像是在等车,倒像是在等人,手插在衣兜里,缩着脖子,跺着脚,眼睛左顾右盼。我对粉刺说:看!那有一个。
粉刺正在茫无目标地四处逡巡,听我一说,如雷贯耳,忙和眼镜儿循着我所指往马路对面看。“真的吗?”
“这么冷的天,拿要不是做生意的,吃疯老吗站到扎!”
“过去吗?”
“着撒急呀,再往前走走,一般文化宫门口也有,你们先看一下,看好了再说,等一回儿过了文化宫掉个头绕回来就行了。”
“嗯”
我们继续往前走。但不知道是那些站街女此时都已经上岗了,还是今天天冷,都没出来揽活儿,我再没发现第二个。我没继续往西站开——如果那里也是这个状况,我把他俩从东到西拉了那么远,花了几十块钱车费还没达到目的,他们在荷尔蒙的驱使下把我杀到也未可知,可不能多事。在西湖公园路口掉了头,我问粉刺:怎么办?
他转过头去,又问眼镜儿同样的问题:怎么办?眼镜儿一如既往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看来粉刺今晚是豁出去了,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长城非好汉,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达目的不罢休,想了想,然后对我说:那就过去把刚才那个拉上!
那女的老远地就一直盯着我们的车向她开过去,果不出所料,是个经验丰富的职业选手。估计刚才看到我这车慢悠悠地从对面开过去且车上有人在看她,就知道有生意了。我车过去停在她身边,粉刺摇下车窗,问了她一句:走不走?(这一句非常不伦不类,好像他是个的哥在拉客一样。)她探下身子往车里看了看,也不扳缠,拉开车门就上了后座。
此地不宜久留。我开动车子,拉着他们慢慢走,顺便听他们谈生意。到解放路转盘又绕了个圈子向西——万一生意谈不成还得把她放回原来的地方去。
女的问到哪儿去,粉刺反问她有没地方,她说她租的房子就在坡上,不过没暖气。我估计粉刺他们也不敢贸然跟她到她那儿去,但自己又没想好地方,就问我的意见——还真没拿我当外人,好像我是他们嫖风行动总指挥和总顾问一样,我才不揽这种事儿呢,让他们自己定。想了半天,粉刺说:那就到正宁路市场。
路上,粉刺儿又装着很老辣的样子跟那女的讨价还价。他问女人:一个人多少钱?女人很落落大方方地告诉他:打炮100,连吹带打50……粉刺儿嫌贵,要她优惠些。她说:3个人的话可以优惠(NND,把我也当成嫖风团成员了!我像吗?!于是赶紧说不算我。)80的30,还说她活儿很好,保证满意之类……(不是我诲淫诲盗,天地良心,这的确是我亲耳听到的!)可怜的眼镜儿,和那个30几岁的的老小姐坐在一起,听同伴和她认真讨论这些热辣的话题,始终表现出局促不安的神情,一会儿看看粉刺,一会儿偷瞟一眼身边的女人,未置一言。
到了正宁路市场,粉刺儿指挥我把车拐进一个路口,又左拐进一个家属院里,然后停到一堵破损的砖墙下。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家属楼黑黢黢的一片,没有哪家亮着灯光,四周也很静谧,天晓得他怎么知道这样一个僻静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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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2(下)
我正纳闷这家伙把人领到这里干什么?这里没有一点行云雨之事的氛围和基本条件啊。那个粉刺儿很真诚地对我说:哥!能不能麻烦把你的车……原来这家伙在打我车的主意,想借我的车当他的床。他们TMD在开着暖气的车上风流快活,让我在寒风刺骨的车外给他们把风放哨???亏他能想得出来,也亏他好意思张这个口!真TM的恶心腻味!
——不行!绝对不行!你想啥呢?!你赶紧把车钱给我,我要走了!
——好好好,哥,这样行不行,我们不在你车上组,旁边找个地方。你呢,就把我们等一会儿。我钱也不少给你,你表不要停,完了再把我们拉回去行不行?啊,哥?
我盘算一下:今天天冷人少,何况已到半夜,出去很难再拉到人,拉这两个菜鸟现在已经40多块钱了,在这儿打表等上一会儿,完了把女的送回解放门,然后再把他们送回科技街,一趟下来肯定超过100块钱,我一晚上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还是划来的。
看在钱的面子上,我答应了他。他又问眼镜儿,谁先来,眼睛赶紧推让他率先垂范,他也不再谦虚,下了车往墙那边绕,女人也跟着他去了,留下眼镜儿一个人坐我车上。
我关了点了颗烟下车检查前后轮胎,余光看到眼镜儿隔着车窗一直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其实我也挺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万一碰上什么人,问一句“干嘛呢”我该怎么解释?或者万一不幸遇到pol.ice查夜,我岂不是也会被牵连进去?想到这里,不由地打个寒战。
复上车,我没搭理眼镜儿。车厢里静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也很紧张,好像在暗暗发抖,看他这样,我倒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我问他:你是第一次找小姐啊?他说:是。我:他呢?(其实前边已经问过了)他谈过恋爱,前段时间和女朋友分手了,但他也没有找过小姐。我扔给他一颗烟,接着问:看你们也不像是小混混儿,怎么想起玩这个了?他想了想:唉,不瞒你说,我俩这几天晚上一直在公司值班,凑在一起看了几个晚上的黄片儿,看得心急火燎的,又都没有女朋友,也没有正经八百的尝过那种味道,就商量着出来尝试一下……我说:其实你们也是想不开,以后机会多着呢,何必非要这么搞。有些事儿该忍还是得忍,要不然只会让自己后悔。他说:没错,其实出门前我也只是一时冲动,出来也就后悔了,现在特别后悔,唉……
大概10几分钟吧,粉刺儿就脸红红的从破墙那边绕了出来,脸上的粉刺儿也越发显得耀眼。那女的跟在他后边2米左右,也走了出来,站在车前侧一点就不走了,嘴里使劲儿嚼着口香糖。粉刺儿对眼镜儿说,你去吧。眼镜儿没动地方:我不去了。粉刺儿很疑惑:你怎么不去了?眼镜儿:我刚才吸了冷风,这阵子肚子疼得厉害,去不了了。粉刺儿:不是说好的吗?眼镜儿:真组不了了,肚子疼得很!粉刺儿:真不了?眼镜儿:不了不了,咱们回吧。
粉刺儿无奈地冲那女的招招手,叫她过来,然后自己上了车。眼镜儿蜷缩在车后座上,眼瞅着那女人拉开车门挟着冷风一屁股坐到自己旁边。女人用挑逗的语气问眼镜儿:小兄弟,你不爽一下吗?眼镜儿不说话,只是摇摇手。
我拉着他们向解放门开去,粉刺儿打开皮夹子,拿出几张钞票,回身递给女人。女人一数,立马喊了起来:师傅,50啊,你咋才给了30!粉刺儿说:你不是说30嘛!女人:我说的30是优惠价!我还以为你们3个人,才说的每个人30,你一个人组,咋优惠呢?!50!粉刺儿:组了个萨沙就要50,30行了。我又没打炮!女人:哎!又不是我不组!是你自己说的光吹一下就行了,前面我说过了连吹带打50,你别赖我的帐!这么冷的天,我等了半晚上,你爽完了才给这点也好意思!粉刺儿还想说什么,我看了他一眼,带着点轻蔑和嘲弄,他可能真不好意思了,于是又拿出两张钞票给了她。女人愤愤地接过,仔细验了验真伪才收起来,继续大嚼口香糖。
女人下了车,两个小菜鸟依然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夜风呼啸,四处冷寂。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载着心情复杂的他们从城市的街道急速驶过。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片纯洁的灯光。 世界就是这么多的背叛~自己知道心理还真是受不了 世界好复杂!!!!!!!!心简单也不行了! 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那要看你怎么去解释咯 这些~~~:L
都是什么? 情与色都是想容的~哎 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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