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她.--------母亲节关于妈妈的文字
车站。她站在喧嚣的人群中张望。我夹在那些神情疲倦刚刚结束一场旅途的人中间，脚步缓慢的走出来。我和每个人一样---寻找人群中自己熟悉的一张脸。很快就看见她了。她的容颜已经有了斑驳的岁月的痕迹，肌肤松弛，眼角有皱纹。却依然动人，起码能让我心生温暖。似乎这样的场景一直都是在夜晚。周围喧嚣，而我们之间似乎只有寂静。
我们一起上了车。她安静的开着车，我亦无言的玩弄其他东西。我们有的只有简单的言语，却又不陌生。我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间变得如此沉默，可心却又更贴近了。我不知道，伴在她身边18年的我，突然离开了她的身边，她的心会是怎样的空虚孤独。
突然想起他有跟我说过心疼她，可不善言辞的他选择和任性倔强的我一样的---口是心非的“漠不关心”。这样，她一个人该担的有太多。我们其实都懂。
所以，在喧闹人群中看见她时，除了心里的暖意，同时也会有心疼。可是，她又有否察觉？
2
她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他。二十二岁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孩子。我是她唯一的女儿。
她曾经对我说过，生我的时候很艰难，是酷暑六月的凌晨一点。由于我的迟出生，让身子柔弱的她痛的几乎昏厥。最后还是选择了剖腹产，导致她日后不能完全康复的腰痛。而我也险些窒息胎中，所以她说，你这样硬的命。
这件事情她提起过多次，我不能想象她的苦楚，因我还未曾有过孩子。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心疼。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也许是和她的女儿一起长大，互相陪伴，从少女变成坚韧的女人。他在另外一个城市，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她在照顾这个难缠的孩子。我不知道她是怎样扛过来的。毕竟这样的跨越太大，毕竟她才二十二岁。
她一直赞我儿时的懂事。有时因腰痛发作她不能提重物，家里唯一可以帮她的只有我，所以那些提水之类的重活我就帮她完成了。那时我4岁。小小的时候我就有心疼她的念头，所以我一直乖巧，不想让她不开心。
小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我家该有个男人。长大一点，开始讨厌他，想问他为什么不在家里照顾我们。再长大一点，知道她是维持家计，便也原谅他。
记得曾经的她明眸皓齿，乌黑浓密的长发缠着大辫子。是辛勤维持家计的女子。有时又像一个淘气的少女渴望溜走，去世间探欢。总觉得我像束缚了她什么。
我有和她一样的眼睛，那是我们身上最漂亮的部分。
3
曾经常常觉得他离我们很远。有时候我很想问她，有没有想他，那个我们很亲，心却又离他很远的男子。但想想，那是属于她的秘密，便罢。我想，她有因此感到寂寞，但是时光流走，他们还是一起慢慢变老，心也慢慢贴近。毕竟依靠了半辈子。年长了，他终于也会疼她了。只是这之前没有太多心里依靠的原因，她有了一股硬气。
可能是经历的关系，我们都不愿意当着对方的面掉泪，仿佛是一种禁忌。我只记得她的两次流泪。一次是她和家里人吵架，他也在。我记得她是哭着离开的，没有人追回她。只有完全不知事情原因的我，对着满屋子的人说，我讨厌你们！然后大力甩门追上了她。那年我6岁。 第二次是我在一次黑暗经历后，我们相拥，眼泪留在黎明前的那刻。她的泪我不知道是什么含义，而我的，只是愧疚。那年我14岁。
那个时候的她，这样的软弱，这样的让人心疼。
我们个性里有惊人的相似的地方，骨子里有绝不妥协的桀骜，内心又有隐晦的柔软和依赖。这样深重，却需要突破极其复杂的核壳，才能自然的袒露。
4
即使是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刻，她也会抱着美好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只是一些琐碎平淡的小事。
在记忆里，她一直是坚韧的女子，似乎任何事情她都能解决好，没有可以难倒她的事情。那一种独立强忍，是我怎样也学不来的。看着她的辛劳，我曾发誓不要做她那样强大的女人。纵使，也是一种成功。
可是，她又是一个讲究的女子。她喜欢香味淡雅的鲜花，或色彩斑斓或纯白。家里总有一大把她买回来的鲜花，用清水养在玻璃瓶里。记得她喜欢一支香水，因为它的香味独特淡雅。她一开始不知道那是CHANEL。她说，当时只是觉得好闻，仅此。很久之后才发觉是香奈儿。她一直是品位不错的女子。去法国带回很多香水，教我识别，可是我似乎怎么都不及她。
她是一个普通女子，却又那么深沉。她的内心就是这样诸多丰富平实的世间欢喜。世间一世一物，在她的心里都留下了敏感动荡的痕迹。有一股火焰簇簇燃烧，又始终有少女般的爱娇气息。一旦面对生活里危重的时刻，又会非常之硬朗。在我年少的此刻，我并未获得能力去触碰和观望她。这样一个美好的，力量强大的女子。
5
车子驶过的水泥路在夜色中沉寂而清朗。只有水果摊和小店小铺的灯光还略显刺眼的光亮着。路上还有夜归的小贩踩着吱吱咯咯的三轮车，流浪的小狗，漫无目的的闲逛，在倒镜上留下模糊的背影。
回到家里，她忙左忙右的在我身边转，我知道她想停留在我身边的时间长些。没有多说什么，就是想和我在一起，我知道。突然的，我却不知道可以和她说什么。一种拘泥而留恋的气息，在空荡的房间轻轻游移。终于，她还是妥协说，你好好休息，明天要早起，我累了，先睡了。我说好。然后她走了，轻轻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有时候我在想，他与她的感情，和给孩子的一样。很想给，但彼此之间慢慢积累的疏离感隔绝了这条通道。他们其实不缺乏付出的能力，却没有合理的方式方法。所以，即使深爱对方，也依旧会觉得孤独。有些表达与他们的内心自相矛盾。突然明白，父母也是有天生弱点的大人，他们之间的爱，并不是理所当然，一样需要彼此的相知，甚至宽悯。
老去的他们，会越来越像我的孩子。
6
我看到床上的自己，却不再是昔日那个渴望远走高飞的孩子。曾经一度想逃离，因为她一直这样强势，那些在事业上的强势也无意识般的压在了我身上，我没能力反抗，所以只想逃离。终于，逃开了。却不如我曾想的那样自在安好。**迫成长，付出代价。而且心里一直纠结，放不下那个我深爱的她。她该如何度过没有我在身边的漫漫长夜？她还是柔弱的，还是会让我心疼的。像个孩子般渴望我的爱怜。
躺在床上，开着小台灯看了一会她留下的书。很安静的一个夜晚。我凝神专心聆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便安心入睡。
早上很早就可以听到她的脚步声，大概是想我多睡一会，没有叫醒我。隐约可以听到她在做家务。现在的她，慢慢如普通家庭妇女般，买菜，做饭。在家里抛开了那一股硬气，可是我又不愿意看到她的辛劳。
在家的时候，看着她的身影，心生留恋。可是我却不能在她身边待久。到最后，我还是会离开她的。
7
在火车上，睡着了。这样沉实，仿佛一觉醒来，他与她，会坐在我的身边。还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带着童年的我去旅行。仿佛我们始终都没有告别过。
他们一起送我去车站，可是他始终都是留在车上，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愿意看见离别的场面。她却是放不下心似的送我入站台，能感觉有种留恋的气息夹在我们中间。我知道这样的时刻，珍贵稀少，并且正在逐渐失去。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够拥有的恋恋不舍，只有这两个人才是真的。从始到终。
大厅里每个人都在忙碌走动，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身边这个正被年华冲刷的女人，她是我孩子。
人越长大，便会逐渐对身边的人淡然。很多人出现了，又消失了。犹如坐看云起云落，实在没有可解释说明的余地。很多感情目的不纯，去向不明，我们手里能握有的感情，归根到底是几个人的事。而他们，永远是在这几个人的行列。
拿起行李起身的时候，转身看她。她站在人堆那里对我挥手，我笑了笑。我们都在留恋，却依旧挥手说再见。
我似乎从未去想过他们会老去。偶尔想起，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也就从来没有想过在某一天我会失去这视线。仿佛她与他是我手里自始至终的底牌，仿佛他们会一直在。
于是我转身，再一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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