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汉语客粤方言简单概述;从客家、广府民系的形成历史看新民话与廉州话的演变发展;分析比较新民话与廉州话的关系,以及和闽南话的渊源;通过论述新民话与廉州话,促进保护和开发合浦及北部湾地区的历史文化,提升客粤方言品味。
试论客粤方言新民话与廉州话
新民话属客方言、廉州话属粤方言,是我国七大汉语方言中颇具特色的支系语言,形成并分布在广西沿海的浦北县南部、合浦县及周边部分地区,使用人口约400万,主体居民为汉族,约占总人口的99.68%。
新民话与廉州话在当地日常生活中交流频繁,相互影响,在历史社会进程中起着巨大的媒介作用。浦北、合浦本是“一家”,浦北是从合浦置出的一个新县份,浦北同时是广东原钦廉地区被划入广西管辖的产物,但不管行政区域如何划分,两地文化风俗仍是一个整体,同属于合浦文化。当年,孙中山、黄兴在这里发动钦廉灵防起义,乡杰陈铭枢、陈济棠培植钦廉嫡系粤军,都离不开新民话与廉州话。再说了,孙中山、陈铭枢本是客家人,又同是本地广东人,所以就方便使用新民话与廉州话跟地方群众宣传革命。
在浦北南部,哪怕是同一个屋檐下,或者只是隔着一条小河、一座小山,共用新民话与廉州话两种方言的城乡比比皆是,而这些居民都很容易相互以对方语言作交流。他们公认的官方语言不是普通话、而是粤语,甚至一度鄙视普通话,视说普通话者作“捞佬”、“北佬”,极力推崇粤语,所有生活习惯都是粤式的,喝早茶、看粤剧、吃粤菜、看粤影视,但这些并没有妨碍新民话与廉州话的沟通。当然也存在一些矛盾,如客家人叫广府人“麻佬”、广府人叫客家人“崖佬”就是例子。
正因如此,才增加了分析新民话与廉州话的难度,这两种方言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又都受到闽南话的一定影响。廉州话是粤方言的变异体,浦北南部新民话更是跟其他客家话与众不同,所以新民话又何尝不是客家话的变异体呢?故而,笔者把新民话与廉州话统称为“客粤方言”。
一、新民话与廉州话的起源
(一)新民话起源论
新民话,顾名思义“新民”,即后来者使用的语言,与原南下汉人以示区别,有“麻介话”、“土广东话”、“厓话”别称。讲新民话者为客家人,客家来自中原,属汉族八大民系之一,新民话即为中原音系,新民话则是随客家民系的历史形成而形成的。
综合有关资料考证,迫于北方少数民族入侵中原而引发的战乱(即五胡乱华)、中原人口急剧膨胀而使耕地骤减等因素,客家先民自东晋开始南迁,当前学术界公认的是大规模迁徙“五次论”。第一次在东晋永嘉之乱至隋唐,多自河南迁江西。第二次在唐末宋初,黄巢起义迫使河南、安徽以及进入江西的汉人继续南迁到闽西及赣南,进入宋代而形成客家民系。第三次是宋室濒亡之时,南移汉人到达粤东、粤北一带。第四次是在清康熙至乾嘉之际,清廷推行“湖广填四川”的人口政策,又因郑成功反清复明和南明政权的影响,部分客家人进四川、过台湾、入湖南、到广西。第五次则在乾嘉之后,由于满清镇压南方汉民的颠覆活动,分布在粤东北、粤中一带的客家人从而迁至粤西、海南一带。及至近代,部分客家人而迁往海外,主要分布在欧美、东南亚一带。
现浦北新民话,主要在客家迁徙后期形成。新民话相对廉州话而言,即“先入为主,后来为客”之意。从当地大量族谱记载可知,浦北客家主要来自福建、广东和江西。如合浦《张金公六罗开基宗支谱》有载:“……挥公开宗立姓为张姓一世祖,繁衍生息,后裔遍布中华及海外各地。我宗支一百三十三世祖,仁良公,字天柱,号法受,祖妣黄氏,生有三子(长子张金)……(初)住福州省汀州府上杭县猪市街瓦子巷,明朝成化三年(公历1467年)……由闽迁粤……初到粤西暂住……明朝成化7年(公历1471年)迁居广东省廉州府石康县六罗村(今广西浦北县张黄镇六罗村委)。”后来,金公有裔孙分居到合浦县公馆镇、曲樟镇等地。按笔者家人的说法,我支不属于张金公之宗系裔孙,而是与金公为胞兄的允公一脉,允公在乾隆年间才从广州迁入。实际上,客家人大规模迁入合浦的时间应该是在南宋覆亡之后,基本是从福州省汀州府上杭县猪市街瓦子巷而来,而且都曾在“南雄珠玑巷”暂居。只是由于迁入时间的前后问题不同,笔者家族又不像其他客家一样跟随南明朝廷,这也是入住广州后的事情。现新民话通行于浦北县、合浦县、博白县、陆川县及广东湛江市部分地区,主要分布在陈张彭范廖周李黄等大姓氏中,人口近300万。
新民话源出商周官话,在唐末宋初从中原汉语分出,至今仍保留着大量的先秦词语、音韵,这能从客家人用新民话诵读先秦经典、唐宋诗词中表现出来,普通话不能押韵的、客家话都可以押韵。甚至有学者为此指出新民话是唐宋标准“普通话”。易中天在其《大话方言》说到客家话时专门指出:惟独浦北的客家话较为特别,其兼有广府话词汇、闽南语词汇等,可谓“大家”!
二)廉州话起源论
岭南有三大汉族民系,即广府、闽南(福佬)、客家,而讲廉州话者即为广府后裔。广府是秦汉时期南下大军征伐百越而形成的汉族民系,闽南其次入岭南,最后才是客家。一般认为,广府人的先裔以古周人为主。广府人也有狭义、广义之分。狭义的广府民系是指口语中的“广府人”,以广州为中心分布于珠三角及周边地区,以粤语广府片为母语,以珠玑巷为民系认同,有着自己独特文化、语言、风俗、建筑风格的汉族民系。广义的广府民系则包括全广东甚至所有地区的粤语族群(世代以粤语为母语的族群)。广府人主要分布在两广部分地区和港澳及海外,广州、花都、从化、增城、南海、番禺、顺德、东莞、台山、新会、开平、鹤山、高要、四会、中山、北海、合浦、钦州、防城、东兴、梧州、南宁、横县、贵港、玉林、贺州是其主要聚居地。但不论是广府还是客家或福佬,均以中原汉族为文化认同。
廉州镇历为合浦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廉州话即得名于此,廉州镇在秦汉以前一直是南方百越民族聚居繁衍之地,所谓“百越杂处,各有种姓”。据《廉州府志》载称:“俗有四民,一曰客户,居城郭,解汉音,业商贾;二曰东人,杂居乡村,解闽语,业耕种;一曰俚人,深居远村,不解汉语;一曰艇户,舟居穴处,亦能汉音,以采海为生。”其中“客户”、“东人”、“艇户”和“俚人”分别是广府、闽南、疍家三大汉族民系和少数民族,疍家是水上广东人的自称,主要分布在两广沿海地区以打渔为生。由此可知,自秦汉以来,汉人大量涌入,“汉音”已占主导地位,也反映了合浦历来“语音多侏缡”的语言现象。尤其到了晚清,廉州与广州经贸往来频繁,大批粤商云集廉州,加上合浦原有的良好汉语基础,使得广府话优于其他汉语方言而在此最终“立正”。广府话又因受客家、闽南等其它汉语方言的影响,且经吸收部分古越族的“俚语”,使其自身发生质的变化,而形成一个自成体系的新的汉语粤方言的变体,即为廉州话。
关于廉州话的组成元素,历来众说纷纭,也极少有学者深入研究。但基本可以统一的观点是,廉州话主要由粤方言、客家话、闽南话并吸收古越词汇组成,其语音优雅、甜美、祥和,很有亲雅感,广泛通行于合浦(含今浦北、北海)及钦州部分地区城乡。现廉州话主要分布在合浦东北部和浦北南部地区,具体在合浦县的廉州、环城、党江、沙岗、西场、乌家、石湾、石康、常乐等镇,还有浦北县的泉水、安石、张黄、石埇、龙门、大成等镇,使用人口约120万。但浦北廉州话与合浦廉州话又存在微小的内部语音差异,因浦北位于合浦北部(“浦北”得名由来),浦北中北部居民而称廉州话作“下路话”,也称“麻佬话、龙门话”等。用廉州话与新民话交流没有障碍,这两种方言还可以和广府话(广州白话)、广东梅州话(客家话)沟通。一个地道的广州人来到合浦,他不论在城镇还是农村,都极易听懂廉州话。
二、新民话与廉州话的特点
(一)新民话的特点
其实早在明清已有学者关注客家话,并对此做过研究,比如一代宗师章太炎(炳麟)。顾炎武曾说客家话是“非三百篇之正音,抑亦秦汉之古音矣。”林海岩在其《客说》里提出“客音为先民之逸韵”,黄遵宪《梅州诗传序》有云:“余闻之陈兰甫先生谓客人语言,证之周德清《中原音韵》无不合……此客人者,来自河、洛,由闽入粤,传世三十,历年七百,而守其语言不少变”。章太炎在《客方言·序》中解释:“广东称客籍者,以嘉应诸县为宗……大氏(抵)本之河南,其声音亦与岭北相似。”章太炎为此对客家语言系统产生兴趣,而作过一番研究工作,撰述《岭外三州语》附在《新方言》后,选取了六十三条客话词语,用《说文》、《尔雅》、《方言》、《礼记》、《毛诗》、《战国策》、《老子》等古代典籍加以印证,说明客方言的词源与客话所本,自志汉民族一派语言,早已如此。例如《说文》:“桄,充也”古旷切。《乐记》:“号以立横,横以立武。”《注》:“横,充也。谓气作充满也。”《释文》:“横,古旷切。”桄、横同字。三州谓廓大充满为桄,转入庚部。按“桄、横同字”,但今客话音读不同;从反切来看,古音是应读“桄”为[ckuBng],但今管话读“横”为[cvBN],失去中古的牙音(舌根音)。有客家话说袋子里装东西装得满满的为“桄桄鼓鼓”[ckUBNckUBNckUckU]。经过章太炎这番比较试验,从而证明客家话保存了大量上古、中古语音。
客家话主要分布在闽粤赣桂湘川和港澳台等省区,海外有东南亚、欧美等地。客家话分为三大片,即闽西客家话、粤东客家话、赣南客家话,具体又分八片,即汀州片(又称闽客片)、粤台片、粤中片、惠州片、粤北片、宁龙片、于桂片、铜鼓片。浦北新民话主要承继闽西客家话并融合了汀州片与粤中片的客家话而来,后受到广府与廉州白话的影响而改变其部分语音面貌,使其与合浦东北部、博白、陆川等地的客家话有明显区别。
浦北客家人口占全县总人口数的40%,是个半纯客家县,新民话使用人口约30万。新民话不只分布在浦北南部,在浦北东北部也有小部分居民使用。而在浦北南部,则以张黄、大成、石埇、龙门、白石水等镇使用新民话居多,尤其在张黄镇,新民话被外地人称为“张黄话”。又因石埇镇临合浦东北部的曲樟、公馆和博白县等镇,所以石埇新民话语音面貌与合浦、博白的一致,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张黄镇与石埇镇相距不过30公里,而新民话内部语音差异竟是“南辕北辙”,区别很大。就是张黄镇周边的大成、龙门、白石水这些镇,他们的新民话与张黄新民话也存在差异,但不是很大。由于张黄镇人口众多,是浦北南部中心大镇,经济社会发达,而对周边乡镇的具有吸引力,故而张黄新民话也被视为浦北“正统”的新民话。因此,张黄新民话理所当然成为浦北新民话的代表。
张黄新民话本是与合浦、浦北和博白、陆川以及广东廉江、化州等县市的客方言连成一片。这片方言较一致,趋同普通话,与广东梅县、江西赣州、福建上杭等纯客家地区的客方言内部另有差异。但由于历史原因和受粤方言广府话、廉州话的影响,张黄新民话也保留了不少古音成分,却把如合浦公馆等地新民话的那种混沌音质去掉了,听起来比较清晰,有鲜明特色。打个比方,如果公馆新民话音质是圆重的,那么张黄新民话就是方轻的,如浑水与清水之分。
浦北新民话的语音,大致分为中北部、张黄、石埇三个语区。除了石埇与合浦、博白的客方言较一致外,主要是张黄与中北部的新民话读音有所区别,如龙门、马兰、樟家的新民话则被当地人称作“大种新民”,从新民话阵营中异化出来。哪怕是在张黄镇境内,在临近合浦水库的长岭、十字、马屋一带也分布有“大种新民”。张黄新民话与大成、白石水新民话比较一致,基本沿着209国道分布,到武利江止,但还是有所差异。张黄新民话则主要沿张黄江、六罗江分布。
新民话的四呼不齐全,没有撮口呼。有关撮口呼的字,都读为齐齿呼或合口呼。还保留了古音韵尾
­,塞声韵尾[p]、[t]、[k]。同时,
­、[η]可以自成音节,不跟任何声母相拼,有6个调。新民话声调比普通话多阴入、阳入其调值比普通话低而短促。浦北新民话只有18个声母,声调有阴平44、阳平13、上声31、去声33、阴入11、阳入55。而张黄新民话在某些字词的读音或构成词的语素上,与中北部的新民话存在比较明显的区别。比如:例词“母鸡”,张黄新民话读[kei44m)35],中北部新民话读[ke44na13];例词“禾”,张黄新民话读[vou35],中北部新民话读[vo13]。又如:例词“老虎”,张黄新民话读[lou31fu31],中北部新民话读[t‘ai33ts‘uη13](大虫);例词“弟弟”,张黄新民话读[lou31t‘i44](老弟),中北部新民话读[a44t‘e44](阿弟)。
新民话的词汇和语法比较丰富和稳定。如“吹牛”读“车大炮”,“下雨”读“落水”,“妹妹”读“老妹”,“太阳”读“热头”,“我们”读“厓人”,“什么”读“乜介”,“猴子”读“马骝”,“吃饭”读“食兜”,“猪舌头”读“猪利前”,“下面”读“下低”等等。有的词有音无字,但可以借助粤语词汇,口语通用。在构词中,形容词重迭多为“AABB”句式,如“花绿”说为“花花绿绿”。同时,常在前面加“老”或“阿”字作词头,如“老婆”、“老妹”、“阿叔”、“阿公”等,以示亲切。在词尾表示多时数常加“兜”字,如“某知几多兜”。在语序中,同廉州话一样,常把修饰性词放在被修饰词之后,如“我先走”读“厓行先”、“多穿一件衣服”读“着多件衫”。
罗香林在《客家源流考》认为:“就种族遗传说,客家民系是一种经过选择淘汰而保留下来的强化血统”,《梅县乡土历史读本》载:“客人是中华民族最有力的一派”。柏杨《中国人史纲》说:“四世纪大分裂时代,中华民族从中原南迁,定居在五岭山脉周围,因为是侨居身份所以称为‘客家人’,他们的后裔仍操着三世纪中原的古中国言语,可能是中华民族中血统最纯的一支。”马英九受台湾某客语电视台专访时也特别强调:“没有客家话,就没有客家文化!”可见,从顾炎武、黄遵宪、章太炎、林海岩、罗香林、柏杨到易中天这些“大家”,以至台湾“总统”马英九,都有客家血统语言说,这不难看出客家为何历经千年仍然恪守着“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的族训、“天下客家是一家”的祖意。
二)廉州话的特点
前面说了,廉州话是粤方言。但至今仍有人对粤方言存在很多误解,以为粤语源于古代岭南“百越”语言,还有人说它是客家话,这是不合乎事实的。当然,粤语确实保留着某些古代岭南“百越”语言的因素,但它的主要来源,则是古代中原一带的“雅言”。因此,粤语并不是古越地的特产,而是以中原汉语为基础吸收当地土著语言结合的产物,它是汉语七大方言中语言现象较为复杂、保留古音特点和古词语较多、内部分歧较小的一种方言。
雅言的基础是以黄帝为首的华夏部落联盟使用的原始华夏语,到了周朝便发展成为中原一带的汉民族共同语,可以说是我国最早的“普通话”。孔子说:“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说明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雅言已经成为官方用语。秦汉平定南越后,大批文人南下聚集在广信一带传播汉文化,因此广信成为岭南早期文化中心,而广东封开、广西苍梧则为粤语发源地。周朝后期由于北方游牧民族大举入侵,致使中原雅言逐渐消失,而岭南比较稳定的局面恰恰保留了中原雅言音系。李如龙教授在《方言与文化的宏观研究》里说到:“中古之塞擦音声母的分化,鼻音韵尾的合流,塞音韵尾的弱化和脱落、浊上归去、入派三声这些在许多方言普遍发生的变化都被粤方言拒绝了。”的确如此。
汉武帝曾派使者从合浦、徐闻出发,开通了海上丝绸之路,以丝绸、瓷器、杂缯等购回明珠、璧琉璃、奇石等海外奇珍,经南流江——北流江和鉴江——南江两条贸易通道输入广信,再经贺江——潇水输往中原。这便是中原雅言在频繁的经贸中传入岭南的交通要道,并最终在广信一带形成粤语。后来随着中央政权加强对边疆的统治,逐步开通了西江——珠江水路,促进了南海郡的文明开发。历尽沧桑岁月,从而奠定粤语在岭南语言文化当中的主导地位。这就是粤语为何主要沿珠江——西江——北流江——南流江等两广水系流域地区分布的原因之一。因此,廉州话最稳定的音质基础正是雅言,是廉州话与其他粤语内部共性的历史再现。
今天的粤方言主要通行于粤中、粤西、桂东、桂南和香港、澳门及海外部分华人地区,以广州话为中心,使用人口4000多万。粤语又分为粤海片、四邑片、高阳片和桂南片。桂南片又分为邕浔、梧州、勾漏、钦廉粤语。而钦廉粤语则以廉州话为代表,主要分布在合浦县(旧称廉州府)、浦北县、钦州市、防城港、灵山县和北海市。
廉州话的特点要比新民话复杂得多。粤语分为阴平、阴上、阴去、阳平、阳上、阳去、阴入、中入、阳入九声,各自代表字音有诗、史、试、时、市、事、色、锡、食。虽然,廉州话与普通话及其他粤语一样也有22个声母,但是廉州话却只有33个韵母(浦北廉州话仅有27个、其他粤语的韵母一般都超过50个)、7个声调,声调有阴平45、阳平33、上声13、去声11、上阴入33、下阴入13、阳入11。举例来看,“落雨”(下雨)读[|Ek13u13],“吃热中”(吃午饭)读[xet33t&oη45],“大哥”读[t‘ai11ko45],“倾偈”(聊天)读[ken1gei4],“衰”(倒霉)读[xoi1]。
三)新民话、廉州话与其他汉语方言关系
由于地缘、亲缘等因素影响,新民话、廉州话与广府话、闽南话等汉语方言有其内在一致性,而新民话、廉州话又相对于客话、粤语突出一个“新”字。因此,这两种语言还得如同客家人一样要有“归宗认祖”的强烈意识。故而,在以现代白话“普通话”为基准下,有必要对新民话、廉州话与广府话、闽南话做个简单的比较。
广府话也就是广州话或广州白话,廉州话也作廉州白话,闽南话也有潮汕话或台语之称。普通话作为现代中国官方、社会的法定用语而广泛通行于全国,为此举例比较如下:
普通话:你先走[ni214xian55zou214]、他比我高[ta55bi214wo214gao55]、你去哪里[ni214qu51na214li214]。
广府话:你行先[nei23haηsin53]、佢高过我[k‘cey23kou53ko22ηo23]、你去边度[nei23hcey33bin53dou22]。
闽南话:你先走(行)[nwsei‘fsenggia‘]、伊[gu(a)n44]较悬我[???]、你去叼位[????]
新民话:你先去[η13siEn44hi33]、佢高过崖[k‘i13ko44ko33ηai13]、你去艿噜[η13hi33a44no13]。
廉州话:你走头先[ni13tfeu13t‘eu33sin45]、固高过我[ku33keu45ko33ηo13]、你去哪里[ni13xu33net11ni45]。
闽方言通行于福建、广东、海南、台湾和浙江南部以及赣西、桂南沿海和江苏小部分地区。闽南话声母在15个左右(叫“十五音”系统),有6到8个声调,厦门话是其代表(阴平44、阳平24、上声53、阴去21、阳去22、阴入32、阳入4),韵母67个,对新民话与廉州话有所影响。从以上简单比较得出,闽南话是汉语七大方言中语言现象最复杂、内部分歧最大的一种方言,它和客语、粤语等方言区别最明显。
粤语作为保留古代语音特征和古词语最多的汉语方言,冷僻字较多,令人难以理解。如“企”表示“站”,《荀子·劝学》有“吾尝企而望矣”。粤方言有6到9个声调,广州话则有9个声调(阴平55或53、阳平11、阴上35、阳上13、阴去33、阳去22、上阴入5、下阴入33、阳入2),53个韵母。廉州话有7个声调(阴平45、阳平33、上声13、去声11、上阴入33、下阴入13、阳入11)。当然,不同地方的调值是不同的。
而客家话与粤语、闽南语及其他汉语方言所不同的是,它则最接近中古汉语标准语,因此被称作中古汉语的活化石,它在南方汉语方言中是与普通话语音最接近的一种,很多字的发音与普通话是相似的。客家话的标准音为梅县话,有42个韵母,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m、-p、-t、-k这几个韵尾,体现了中古汉语的特色。客家话韵母没有ing、ik、eng,也反映了长江流域方言的语音特点。梅县话有6个声调(阴平44、阳平11、上声21、去声52、阴入22、阳入55),浦北新民话也是6个声调(阴平44、阳平13、上声31、去声33、阴入11、阳入55),比较一致。笔者的堂姐夫是梅县人,前几年来串门时,他用梅县话竟能与村民交流自如,双方丝毫没有语言障碍。
三、新民话与廉州话的文化含量
浦北原属合浦县,分出置县至今仅有44年,两地亲如兄弟,生活习惯相同,历史文化资源深厚。早在汉代,汉武帝置南海、苍梧、合浦、郁林、交趾等五郡,而合浦郡即作为汉代岭南统治中心所在地,合浦郡城就是在今天的浦北县泉水镇。汉代合浦,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更是彪炳史册、荣耀千秋。
海上丝绸之路的开通,不仅促进了中外经贸往来,而且带动了合浦珍珠(即“南珠”)产业发展,以至合浦“郡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与交趾比境,常通商贩,贸籴粮食。”(《后汉书·孟尝传》)今在合浦发现的大规模汉墓群,已经出土的大量奇珍异宝,包括分散在合浦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都充分证明了合浦的辉煌过去。
合浦(含今浦北、北海)位于北部湾东北岸,西与钦州、防城港相连,南与海南岛隔海相望,北靠六万大山。境内东北高而西南低,广布丘陵、台地和平原。河道纵横,多独流入海。主干流南流江发源于北流市境内大容山南坡,向南流经玉林、博白、浦北而进入合浦,注入廉州湾。南流江水量丰沛,可以行船。南流江下游形成冲积平原和三角洲平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光热充足,灌溉便利,盛产稻谷和蚕桑,是高产稳产的农业基地。港湾水深、无礁,东有雷州半岛、海南岛及北海冠头岭阻挡风浪袭击,风平浪静,是古代天然良港。合浦又是南流江出海口,可进行江海联运,海陆兼备。溯南流江而上,过鬼门关,进入北流江,下浔江、溯桂江、上灵渠,通过湘江进入长江水系,北进中原;溯西江而上,通过浔江、黔江而达贵州,通过郁江、右江而进云南,可同大西南相连;顺西江东下,又可从广州出海。海上交通,可沿海岸驶向东南亚、南亚,进而延伸到西亚,与欧非各国往来。
为此,清代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中说廉州府“南滨大海,西距交趾,固两粤之藩篱,控蛮獠之襟要。珠官之富,盐池之饶,雄于南服。”足见合浦以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和发达的经济社会而倍受关注,再加上非常便利的水路交通、频繁的经贸活动,使得各个不同地方讲不同方言的人交汇于此,以至合浦“语音多侏缡”。所以,BellicWhatman教授还算是有点站得住脚的,也难怪“北京人90%,上海人87%,成都人73%”误以为廉州话是东南亚一带的方言了。于是我们就不难理解廉州话是如何形成粤方言变异体的,而合浦这种由来已久的语言环境,也正孕育了后来者“新民话”——客方言的一个变异体。
新民话与廉州话这两个汉语方言变异体,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又相互促进、作用于对方,以至于倾向同化,有人为此把这两种方言误解为客语或粤语,但它们又间于客语与粤语中,是客语和粤语又高于客语和粤语。其中原因笔者以为是新民话与廉州话都是易中天所说的“大家之言”,因为你不论是在新民话还是廉州话里,都能找到大量的广府、客家、闽南甚至疍家等汉语方言词,也有少量的古越词汇,真可谓集中原、岭南于一身的“大家”,由此看得出当地居民具有比较自由开放的性格。
浦北人口80多万,由于地缘、亲缘和社会的历史关系,新民话与廉州话既能自成一体、各具特色,又能在县内或周边县份互相交际。客家人不仅能听懂廉州话,而且绝大部分也能讲一口流利的廉州话,反之,大部分广府人也是如此。抑扬顿挫的新民语音、稳重悠扬的廉州话语,纵横交错、别具风格、相得溢彰,而形成我国七大汉语方言中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值得学界注意。
新民话与廉州话存在这么多年,但“饱读诗书”者却知之甚少。笔者在此愿抛砖引玉,以期学界倒可以试着从新民话与廉州话下手,走第三条研究路线,看看粤语、客家话和闽南话为何只有在合浦这个小地方才会产生这种独特的语言文化现象。而客家在语言、文化、习俗方面相当完整地保存了中古时期中原地区的基本面貌,使得新民话在与廉州话的融合过程中也创造性地丰富了客方言与粤方言的审美内涵,这对岭南尤其是合浦的历史、语言、文化等研究开发领域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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