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年例”趣谈

韩月

　　北流“年例”趣谈



　　又到一年年例时。在与粤西地区毗邻的广西北流，在春节之后仍有特别的节日要过，那就是这里特有的习俗——“年例”，尤以南部乡镇最甚。每到“年例”，人们都要邀请四方亲朋到来共庆佳节，围在饭桌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间或回顾过去或展望未来，其乐融融。醒狮队踏着锣鼓的节拍挨家挨户上前助兴，采茶剧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吸引着一大帮孩童尾随其后，喜得主人家乐呵呵地分发红包。小道上、田梗边，来往的行人手上都提着礼物，或是去赴宴，或是赴宴归来，个个脸上溢满笑容。晒场上、地坪间，木偶戏、“人头戏”、杂技、舞狮等在阵阵喝彩声中表演得十分投入。每当夜幕降临，一朵朵在爆炸声中盛开的烟花银蛇火窜，火树耀空，争奇斗艳，把夜空装点得五彩斑斓。全村男女老少，则集中在烟花燃放点“抢炮头”，爆竹声、惊呼声、欢笑声把寂静的山村变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追溯“年例”的历史，早在明清时期的地方志就已有了相关的记载。史料记载，“年例”最初是由粤西地区兴起传入，源于明代，到清代已在北流南部十分流行。现在粤西地区茂南、茂港、化州、电白、高州、信宜等地方以及吴川一带的农村每年也都有过年例习俗。和粤西人文相通、语言相同的北流尤其是南部的六靖、清湾、石窝、白马、大伦、扶新、平政等镇每年都会举办年例，各地举办年例的时间各不相同，如石窝镇是农历正月十一，六靖镇是农历正月十五，大伦镇是农历正月十六，清湾镇是农历正月十七，平政镇是农历二月初一，白马镇是农历二月初二，全部集中在过完春节的农历正月、二月份，年例节一般一个村庄一天，少数两三天。也有附近数个村庄的年例节都是在同一日的。什么时候过“年例”，是由各地宗族的先人早已固定的。农村年例大多以土地庙为中心，周围几个村子一起举行。少数地方一年中还会举办两次年例。“年例”与传统的过年一样非常热闹、喜气，不同的是当地人把它看得比过年还隆重，故有“年例”大于“年”一说。
　　年例由来历史悠久，传说众多。一说年例和冼太夫人有关。史料中显示年例活动是由冼氏家族而兴起，长期演化后成为今天的年例。冼太夫人是当地的一位颇有影响力的人物，她为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作出了卓越贡献，被周恩来总理誉为“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六靖镇在年例中“游神”所用的神像中，便有冼太夫人的塑像造型。冼夫人文化使年例更具历史意义，它传承了一种具有积极意义的人文精神。还有一说是“年例”由元宵节衍化而来。据父老相传，自汉唐以来，中原文化习俗逐渐渗透粤西大地，元宵节持灯嬉游的习惯也被接受，与本地习俗结合后，逐步演变成现今隆重热烈、极受村民重视的民俗节日。
　　“年例”的原本主旨是敬神、供奉祖先、祭祀社稷、驱邪辟秽，祈祷风调雨顺、百业兴旺、国泰民安。年例期间，村村鸣锣醒狮，木偶戏、舞狮、看大戏、放烟花、抢炮头等民剧乡乐和现代歌舞轮番粉墨登场，亲朋汇聚，乡俗缤纷，四野一片喜庆欢闹。近年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年例”也就越做越大，主家尽情款待亲戚朋友，让他们玩得开心，吃得尽兴。哪怕是从不相识的人来了，一样热情招待，宴席极为丰盛。来的客人越多，说明主人家的人气越旺，越是脸上有光。随着社会的发展，“年例”的时代气息渐浓，内容翻新、形式多样、千姿百态，除舞龙、做大戏、木偶戏、抢炮头等传统“年例”庆祝活动外，还有歌舞文艺晚会、粤剧演出、烟花晚会、魔术杂技、马戏表演、舞狮、彩车巡游和粤西“飘色”等。同时，篮球赛也是“年例”的重头戏，日渐赋予“年例”新的内涵。近年，各地电视台的记者都闻风而来，采摄年例活动的镜头。大伦镇的年例活动还上过广西电视台、广东电视台和香港本港台。　　“抢炮头”是年例期间特有的一项盛大的传统群众喜庆活动，据说抢到炮头者一年都会行好运，抢到头炮的为最尊。所谓“炮头”，就是烟花的一种。点“炮头”时，主持人站在高台上，一个类似“二踢脚”烟花的炮头放置中央，主持人点燃药引，“轰”的一声，一个手指般大小的木质“炮头”冲天而起，腾空二三十米后落回地面。随着炮声，人们的视线努力搜索那上升和下落的炮头。当下坠的炮头临近地面时，人群朝它向下坠的地点蜂拥而上，无数双手伸向天空，希望在炮头落地前能抓住它。但因人多挤拥，你争我夺，往往谁也抓不到，小小炮头在人丛罅隙中落在地面。于是人们便转为低头找寻，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在一点上抢夺炮头。旁边的人不断鼓掌、鼓噪和欢呼，掀起一阵阵高潮。经过一轮“搏斗”，最后胜利者高举抓着炮头的手，大呼：“我抢到啦！”凭着炮头，捡到炮头者昂首挺胸合不拢嘴地到主持人那里领取头标和奖品，背后还簇拥着一群亲朋戚友，又一轮震耳的鞭炮声庆祝他的胜利。接着又点二炮、三炮……直到所有的炮头都抢完为止。整个抢炮头活动通常持续一二个小时，鞭炮声、欢笑声一直不绝于耳，节日气氛达到炽烈程度。抢炮头结束，胜利者一路燃放鞭炮，像凯旋者一样返回家门。
　　清湾镇是北流与广东相邻的一个乡镇，其每年年例总能赋予一些新内容：1995年清湾圩镇的年例因烧“火盒”，粤桂相邻数个乡镇的人们闻讯前来观看，一时万人空巷，据说观众多达十余万人。过往的司机为一睹“火盒”的神秘面纱，车辆排起了十多公里的长龙，当烟花放尽时，大伙便会朝露天搭起的舞台涌去，虽然灯光背景过于简单，但演员的倾情表演却俨然明星派头，台下乡亲的喝彩声和掌声不亚于大型演唱会的专业歌迷。歌舞既有传统内容，又渗有现代的元素，特别是一些演出水平较高的歌舞团通常是今晚在这条村欢歌，明晚又到另一条村起舞了。某年清湾镇年例，邀请辽宁百花歌舞团前来表演，该歌舞团在清湾镇政府广场表演完之后，大家意犹未尽，当地群众再次捐款，让他们重演一场才过瘾。2008年清湾镇年例，举行了大型“迎北京奥运”游行，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声势浩大！活动方面除了传统的木偶戏、粤剧、采茶戏表演外，还请来大型马戏团表演，吸引了数以万计的各地观众。
　　2010年“年例”，清湾镇举行了大型年例彩车游行，参加游行的车辆除了来自一些村落，还有来自各行各业。一辆辆装饰一新、插着彩旗的彩车，紧跟醒狮之后，从镇政府门口缓缓开出，他们将传统彩车游行与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结合，借节日集会人多的时机，宣传林权改革、新医疗改革、新农村建设等知识与政策。一辆辆彩车满载彩旗与祝福标语，在各条主街道上游行前进，所到之处，人们放鞭炮欢迎，点上一扎香，愿新的一年日子更红火。
　　六靖镇的年例也热闹非凡。每到年例，镇正街摆两个大棚，一个是供奉历史人物“冼夫人”的，一个是唱大戏的。当街的大舞台上演的是家喻户晓的大戏，吸引了很多老乡驻足，大家都看得呵呵大乐。六靖镇先人有崇拜英雄人物的传统，该镇各村多设有冼夫人、马援将军等的庙堂，所以六靖镇各村的“年例”大都有纪念历史人物的活动。老乡们相信，这些历史上的英雄会给他们带来风调雨顺的生活。所以，这里很容易看到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习俗——村民背起庙里的“将军”、“战马”，到各家里接受民众的敬拜。　　在“年例”里，该镇每个村子都会舞狮、请戏班唱大戏，村村垌垌的老乡都会邀请远近的亲朋戚友到家里，摆上几桌好菜，这烧酒一开就喝个痛快。近年，在六靖镇党委、政府的引导下，“年例”期间一些篮球比赛、拔河比赛、舞醒狮表演、游龙、文艺晚会等现代文化体育活动，在镇里及各村风行起来，且越来越受乡亲们的喜爱。整个年例活动中，六靖街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交通堵塞更不用说。在元宵节的前一天，六靖街上的店铺和居民楼的门口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走在街道上，喜庆气氛扑面而来。而在元宵节的凌晨，鞭炮声就排山倒海似的响彻六靖各条街道。烧鞭炮的庞大场面十分罕见，在贡神之后要烧，接迎游神要烧，在举行某些庆祝活动之前要烧。而且最令人震撼的是，游神经过街道时，全街道的人在一起烧，场面可想而知。所以鞭炮声一直延续到年例庆祝活动结束。
　　大伦镇的年例也非同凡响。2009大伦镇年例，举行大型民间艺术飘色巡游。飘色又称抬阁，以沿街巡游的方式为主，一些几岁到十多岁的小孩，扮演各样古代人物造型在街上巡游，吸引了众多游客，一度造成交通堵塞。去年年例，该镇又举行规模空前的大型花灯游行，游行队伍的前面是一头勇猛的“老虎”，随后跟着鼓乐队、鲜花队、醒狮队、飘色队、花灯队、舞龙队等，整个队伍沿着镇上的街道一边游行一边表演，一路上龙腾狮跃、锣鼓喧天，现场沸腾成一片欢乐的海洋。队伍当中，飘色方块的表演最为吸引群众的眼球。在一张张高约1米的色台上凌空飘起造型各异的人物，他们仅靠一根看不见的色梗支撑着，犹如腾云驾雾般展现在人们面前，吸引了许多群众纷纷掏出手机、相机来拍照。此外，上下穿梭的长龙，精神十足的醒狮将现场气氛调动得更加沸腾，观看表演的群众把游行道路的两侧围得水泄不通，大伙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尽情享受着节日的喜庆和欢乐。张灯结彩的街巷、空中盛开的烟花以及鞭炮声、锣鼓声、欢呼声将大伦镇映衬得热闹非凡。热闹的场面吸引周边县市成千上万群众观看，也吸引了众多媒体记者前来采访，广西电视台、广东电视台和香港本港台还纷纷报道了大伦镇年例活动盛况。
　　虽然北流南部村村几乎有“年例”，但一般镇上的“年例”是最热闹的。“年例”刺激了消费的增长，尤其是拉动了农村消费的增长。“年例”期间，圩镇的消费剧增，农贸市场、商店、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年例”商品，琳琅满目。“年例”增了人气，添了商机，当然大受当地商家的欢迎，所以镇上的商家、乡绅以及社会各界人士都会踊跃出资赞助“年例”活动，少则三五十元，多则一两千元。
　　近年来，北流市委、市政府因势利导，利用年例万家团圆这一有利时机，结合新农村建设城乡一体化这一主题，每到年例，都分派党政领导深入南部镇村，与民同乐，引导年例往积极健康方向发展，积极发展镇村公益事业，成效明显。以往涉及捐款办公益事业的问题，在一些地方显得较为艰难，但一旦在年例里有人牵头，很多难题往往迎刃而解。有威望的族人只要对回乡探亲的经济能人提及，慷慨解囊者大有人在。修桥、铺路、建篮球场、设助学金等大多数资金三两天功夫便能到位。有一年清湾镇清平村一李姓老板全包了该村医疗合作基金的全部款项而成为一桩美谈。清湾镇八桂山庄老板李广才经常自掏腰包举办跨省、市地域的篮球邀请赛，吸引了大批观众前往观看，有一年特邀广西女篮与当地球队举办别开生面的男女对抗赛，大大增强了年例的观赏性和趣味性。平政、白马、大伦、石窝等一些乡镇，以前还设有卡拉OK、拔河、篮球等比赛项目的专项活动资金，成立有协会，每到年例，协会便组织群众开展各种各样的文娱体育活动，大大提高了群众参与的积极性，活跃了节日气氛。